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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正是凛冬,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热烈盛放的一片桃林。
定是人力所为。
还能是谁……除了申时衍那天大的傻子,还能是谁?
我再克制不住眼泪,便干脆放任他们发狠地流。
脚尖轻点,飞快往记忆之中的院落跑去。
这一回推门时,我没半点犹豫。
双手一齐,倾身使力。
那门便极轻松地开了。
院内却是白茫茫一片。
地上的积雪深到我半截小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中依稀可见埋着的纸片痕迹。
而我一眼望去,却没找见申时衍。
“……申时衍。”我唤他。
四周静寂,没有回音。
我本以为他已离了此处去。
可直到我再向内走去,走到那院落中心。
竟又依稀瞧见树下有一抹清寂身影。
那人满头白发,背脊弓起,蜷缩成一团。
带着斑斑血迹的手搭在唇边,却似乎还是晚了些许,仍在身侧的雪地里头留下来大片斑驳血迹。
那血还是鲜红颜色,想来很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他袖口位置的血痕,却清一色是深浅不一的暗红。
我起先并没看清他的脸。
直到我走近,走到极近,然后伸手拨开他鬓边发丝。
看见那散乱白发下掩着的消瘦脸庞。
我才终于敢肯定,眼前这人是申时衍。
是昔日……天之骄子的申时衍。
可他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我哽咽着,一伸手去摸他腕处。
──什么都没有。
他体内空空如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道心,什么灵力,全都没有半点。
只剩一副破败不堪的空壳。
比凡人都还不如。
“申时衍……对不起、对不起……”我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一个劲地哭。
而他眼睫似乎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却没说话。
我又叫他。
他始没有回应。
半晌,才缓缓一睁双眼。
但他瞳孔涣散,想来,应当什么也看不见。
我捧着他的手,贴到脸侧,道:“申时衍,我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恍若未闻,仍又呆滞片刻,才转向我。
我这才意识到他听不见。
那蜷曲着的,带着淡淡血腥味和冷雪香的指节缓缓伸展,拂过我的脸。
僵住了。
“……祁……烟……”
申时衍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嘶哑,像是几百年没说过话。
我拼命地点头,泪水夺眶而出,滚过申时衍的指尖,落到他袖口、襟前。
他怔住了,而后是慌乱与不安。
“能、不能,给……灵力,我,不……见……”
他这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但我还是听明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攥着他的手腕位置,尽量以最缓慢和最轻柔的方式,为他渡灵。
那灵力奏效得很快。
申时衍的眸光逐渐清亮起来。
但他除了一个“谢”字,什么也没说。
只是静静地望着我。
眸光流转,无限眷恋,仿佛难以置信。
“你……回来,了。”
许久,他才终于一碰干裂唇角,再度开口。
然后,勉强支撑着身子,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我伸手,一把将他揽到了怀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拥得极紧极紧。
申时衍没挣,但大抵是有些喘不过气。
他抿唇咳了几声,声音发闷。
我赶忙将动作松开,仔细去看他状态。
如临大敌。
申时衍低头盯着又被我捉起来探查的腕处,神情呆滞。
有种……被消息砸懵了的感觉。
“祁烟……你……”他咬着唇纠结片刻,像是好容易才决定好措辞,缓缓开口。
却又临阵脱逃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呼吸一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余下的话就被揉进了长久的沉默里。
他不开口,无妨,我来开口。
眼下,我有成百上千的话语,都想说给他听。
但在最开始之前,我很郑重地,看着他的双眼,先说了句“对不起”。
他完全怔住了。
我便又将他揽到怀中。
这回我动作极柔。
申时衍也没方才那样僵硬。
他慢慢放松着身躯,贴向了我。
我凑在他耳侧,又说:“申时衍,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静默良久,他才问:“为、为什么,对,不起?”
语气却很是谨慎,小心翼翼。
我叫喉间的哽咽卡了下,没能立即答他这一问。
申时衍在我怀中颤了颤,又说:“对……不、起,我不问了……”
像是以为我仍同以前那般,就是故意不肯答他的话。
分明不是如此。
“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我生怕他误会,赶忙开口,“我找到了……你说过的,那一处……同这里一模一样地点。”
申时衍在我怀中剧烈的颤抖起来,齿间“喀嚓”作响。
很久很久,我才听见他从齿缝间挤出来一个带着哭腔的问句。
“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问题很短,却要答很长一串。
但如今我巴不得他多问些。
越多越好。
若申时衍不问,我就自己说。
于是,我将他从我的怀抱之中放出来。
接着,把那张从魔域里头带回来的信件摸出来,小心而珍重地递到他手中。
申时衍低头去看。
而与此同时,我开口道出了这泛黄纸笺的来历。
“在魔域里头,有一处地点,与我这外院一模一样。而你寄给我的信件……堆积如山,都在那里。”
“魔域……魔域……”申时衍抖着唇瓣,整个人像是在哆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便伸手抚摸着那信上的字迹,边试着想读。
但他眼里淌出的泪实在太凶,落到纸上,就将那干涸已久的墨迹晕得模糊一片。
转瞬而已,那信笺上的字迹就已再看不清。
“原来,就……在那里……我,早该……想到的。”
他只说出来这么一句,便就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说?”我终于从他口中敏锐捉到点信息,自然要追着问。
“你为何知道魔域?你那仙魔同修得法子是哪来的?”
……
我知道他眼下答不出。
可我就是要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将我从前不屑于问,不愿意听的那些,都重新说一遍。
哪怕没有回音。
“祁烟、祁烟……”申时衍抓着我的手,仍旧只是低低地呜咽。
我便又继续问。
“当年你为何不辞而别,后来,又去了哪里?你过得好不好,申时衍。”
他只是摇头。
“我,不想的……可若,我不走,他会杀了你。”
“谁?”我问
“我,名义上的,父乾。那位……白日飞升,的……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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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是许多年前的旧事。
是我与申时衍心结的开始。
而我从没想过,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戏剧性。
害我道心破碎的罪魁祸首,竟也是后来白日飞升,助我顿悟之人。
天底下,这命运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将我与申时衍的命数,缠绕在一起。
申时衍窝在我怀中,借着我渡给他的灵力,喘息着。
慢吞吞地、断断续续地,向我说完了这故事里,从来无人只晓的部分。
原来那剑修是他父乾。
名义上的父乾。
她母坤乃是寻常凡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兄长早逝,长嫂改嫁。
她又因身子太虚不宜孕育,便索性将兄长的幼子过继到了自己名下,好生养着。
年年岁岁,出门礼佛敬香。
因一场骤雨,歇息亭中,与申时衍那父乾不期而遇。
彼时她见他身上单薄,在凛凛寒风之中冻得瑟缩,便将狐裘解下,赠与了他。
于是那日,他在冷雨诱发的伤痛之中,遇见了一位善心的天仙。
一见钟情。
再之后,他宁愿摒弃清修弟子身份,也要搬出宗门,与她同居,做一对神仙眷侣。
起先当真是如此。
他们心性相近,性情互补。
他身上那因常年抱剑独修而养出的清冷、不善言辞,在与她的朝夕点滴之间,散得没了踪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剑修的生活之中不再只有一把剑。
他便会愈发贪恋那些。
凡人唾手可得的幸福。
但于剑修而言几乎转瞬即逝的四十余年,对于凡人,已是极限。
她寿数将近,身形容貌却几乎与两人相遇时没什么分别。
——那是他动用灵力,竭力维持的表现。
可她死后,灵力维系的假象土崩瓦解,也连带着,将她的躯体化为灰烬。
什么都不剩。
一夜之间,剑修道心破碎,灵力全失。
在仇家到来之前,他孤身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出了城关,却又折返,带走了那孩子。
那在最后时间里仍分去他爱人许多心力的,与他无亲无故的一位凡人孩子。
却偏偏是他,比自己的母坤都要更早,得悟剑道。
这孩子能佐证他传授的剑术无误,甚至……可叫修炼事半功倍。
只是他的爱人学不会而已。
于是,他望向那孩子的眼里总是有恨。
恨……
那实在是申时衍再熟悉不过的一种感情。
“有,几次,我从……梦中醒来,他就、就站在,我床边,伸着,一掌,掐在,我……颈上,只是……没有,用尽、尽全力。”
他说着,只是笑笑,没事人似的一指脖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环着他,说不出宽慰的话。
故事没讲多少,可他很轻易就已然累极。
他阖眸,窝在我膝上,头一歪,同我说了句想歇一歇,便昏了过去。
没了灵力和道心庇护之后,他一直如此。
可我问过几次,他却没说,那没了的道心去了哪里。
又为什么,不取回来?
我反复回想着当初的事情,唯一能有的猜想只那一点。
——当年,他说要造一件法器之时,这四周地界,并无能用作铸造材料的东西。
除了他自己。
他的那颗道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这么些年,我从没关心过那法器在哪,又是如何模样。
眼下想寻,自然困难至极。
桃林茂密,我每日待申时衍歇息之后,都要一寸一寸地寻许久,寻那阵眼位置的法器究竟会在哪里。
一日一日,却终究只是徒劳而已。
当然,这些事我并没告诉申时衍。
一者,如此行径,与我而言,颇有几分赎罪的感觉。
二者,他既不愿主动提起,我若强硬要问,便与威逼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只是一日日去寻。
甚是执着。
一如申时衍当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转眼,冬日就过了去。
积雪消融,又是春景。
暖融融地,红绿相间,勃勃生机。
申时衍清醒的时间也多了点。
桃林依旧经年累月地盛放着。
不同的只是院内。
随那些积雪逐渐消融,我终于才一点点看清夹杂在深雪里的那些层叠信笺。
那些被雪水浸透的信笺皱巴巴地铺开着,层层交叠。
已然糊成一团,轻易分不开。
上头的墨色,也是模糊不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却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一张张信笺之上,本是都写满了字迹的。
我将它们一一都收了起来。
先前弃如敝履,而今又视若珍宝了。
积雪化一层,便捡几张。
拿灵力慢慢修复着,重新整理收好了,压得平整,小心翼翼地叠成一摞,放到屋内的桌上。
只是仍旧看不清上边的字迹。
我慢慢地做着这些事。
指尖抚过那些满载岁月痕迹的信笺,每每都要叫心口一抽一抽地发疼。
但我还是乐此不疲。
自虐似的,日复一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似如此,就能知晓当年申时衍的心情。
直到那天。
春雷震响,大雨倾盆,申时衍从沉沉的梦魇中惊醒。
他摸向身侧,没寻到我的踪迹。
叫我,也没有回应。
于是他起身,顶着半瞎的眼睛,跌跌撞撞出门。
在铺天盖地的雨帘之中,与我对望了一眼。
──那会儿我正顶着暴雨,在捡院内又新露出的那些信笺。
浑身上下,只给怀中的那些信笺上渡了点灵力防雨。
自己就成了落汤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雨水将我的视线浇得模糊不清。
但我还是一下就望见了申时衍的身影。
他只穿着件寝衣,双足赤裸,甚是单薄。
我赶忙避开地上还未来得及拾起的信笺,一边动手蒸干身上水气,一边往他所在的位置走去。
到他跟前,我看着他落在冰凉地面上的脚,忍不住问:“什么事这样急,连个鞋没穿?”
申时衍没吭声,他站在那里,盯着我瞧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