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靠山王府。杨林接到了宇文化及的来信后,召集十二太保商量此事。杨林把那封信让众人传阅了一遍。七太保苏成说:“窦建德乃是我们的仇人,想当初,他派人到我们这里来劫牢,杀死了很多的狱卒。后来,我和薛亮率兵去攻打他,他又杀死了我们很多的兄弟,让我们给他送皮衣,他怎么想得来着?我不同意!他们到海水里去打造战船,那是他们分内的事,淹死他们才好呢!”靠山王低头不语。罗芳神色凝重:“义父,我有不同意见。”“哦?那你说来听听。”靠山王说。“不错,当初,窦建德和我们之间是有一点过节,但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已经归顺了朝廷。他率领两万人马到东莱海口去帮着宇文化及打造战船,那也是为征伐高句丽做准备的。义父乃是皇上的叔叔,这大隋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也是叔叔的天下,其实,是一回事。因此,义父的心胸就要放宽广一点,不能那么斤斤计较。窦建德在为朝廷做事,不也等于在为义父做事吗?我听说因为打造战船,已经死了很多人,尤其是泡在海水里的工匠,那海水都齐腰深,人长时间在里面浸泡,身体腐烂,甚至生蛆。照这样下去,绝不是一件好事啊。那么,陛下的功德又彰显在哪里呢?陛下常说爱民如子,岂不是一句空话?天下人将会对陛下、义父有意见。搞不好甚至会惹出动乱来,因此,依我之见,当发给他们一万件皮衣。”靠山王又问薛亮,道:“你的意见呢?”薛亮说:“宇文化及是我的岳父,他写信来求助,我能有什么说的呢?等皮衣准备好之后,我愿意亲自送过去。”靠山王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道:“那么,此事就这样定下了,时间紧张,事不宜迟,今天想办法把一万件皮衣筹集上来,明天早上,你用二十辆大车把皮衣送过去。你到东莱海口之后,代我向你岳父问好。”“是!义父。”一声令下如山倒,靠山王的旨意和圣旨也差不了多少,整个登州府便忙开了。第二天早上,果然筹集齐了一万件皮衣。薛亮带着五百名军士,把皮衣全部装上大车,开赴东莱海口。他们一路急行,当天晚上便赶到了东莱海口。宇文化及十分高兴,他和宇文智及热情地接待了薛亮。宇文化及笑道:“亮儿,你押送皮衣过来,一路辛苦了!”薛亮恭敬地说道:“岳父大人,这是小婿应该做的,谈不上什么辛苦。”宇文化及点点头,问道:“你临来之时,靠山王可有什么交代?”“义父说了,让我代他向您问好。”“我身为丞相,为朝廷出力,那是天经地义的。”“岳父大人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我会的,这不用你操心,”宇文化及见女婿知道关于自己的身体,心里很是受用,“听说你当初曾经救过窦建德,后来,你们俩却闹翻了,现在,你对窦建德是什么态度?”薛亮听了,愤恨地说道:“回岳父的话,以前我对窦建德并不太了解,当初,有一伙人要杀他,碰巧被我撞上了,我便把他给救下了。后来,经过接触,我发现此人十分狡猾,而且背信弃义,若不是我搭救他,焉有他的命在?可是,他却带领着手下人和我作对,杀死了我们很多兄弟。为此,义父把我狠狠地申斥了一顿。即使他归顺了朝廷,他仍然是我们的死对头。他和程咬金、翟让他们打得火热,听说,罗成已和他的女儿窦线娘定了亲。前些时间,北平王罗艺到登州来,深受重伤而回,对我义父也是怀恨在心,就差没撕破脸皮了。因此,窦建德绝不可留,有机会的话最好把他给收拾了,以绝后患。”宇文智及手托着下巴,眯缝着眼说:“我和亮儿的观点是一致的。由于我爹在朝中立有大功,我们宇文家族才逐步有了今天的地位,这让很多人非常嫉妒。别的不说,杨玄感也是我们的死对头,他和李密整天在一起密谋,我听说他早就想造反,只是时机没有成熟,不敢下手。现在无形之中又多了一股新的势力,程咬金、程咬银兄弟以及翟让他们。程咬金已经和裴行俨的妹妹裴翠云订了亲,又私下里和罗成结交,此人外表粗鲁,心眼可多,野心勃勃呀。裴行俨和罗成怎么能架得住他哄骗呢?他们和李密私交甚密,这些人在无形之中结成一党,再加上窦建德,将来他们在朝中就有可能取代我们宇文家族的地位了,这对于我们宇文家族来说,是极其不利的事儿。聪明的人总是把祸患消灭在萌芽状态,因此,我们要防患于未然,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宇文化及不以为然地说:“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内外侯官直接听命于我,我们可以想办法罗织他们的罪名,逐个加以铲除。而且,骁果军的统领司马德戡对我们忠心耿耿,骁果军目前可以算得上是隋军中最精锐的军队了。而且,我爹手握兵权,门生故吏遍布朝廷内外,怕他们何来?”“大哥,我觉得你不要把什么人都当成好人啊,司马德戡那帮人就一定会对咱们忠心耿耿吗?若是在以前,我想司马德戡肯定会对咱们忠诚的,现在可就说不准了。”“此话怎讲?”“司马德戡的女儿司马婉儿和程咬银经常在一起,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倘若程咬银成了司马德戡的女婿,司马德戡还会向着咱们吗?”宇文智及提醒他说。宇文化及听了之后,说:“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照我说,你不如尽早把司马婉儿从内外侯官清理出去。她已经不适合做内外侯官的人了。”
宇文化及摇了摇头道:“不行,司马德戡是骁果军的统领,如果我平白无故把司马婉儿驱逐出去的话,必定会引起司马德戡的怀疑,到那时,对我们反而不利呀。”“大哥,你不听良言相劝,恐怕会有后悔的一天。”“此事,以后再议吧,”宇文化及顿了顿,“那么,此次收到的这一万件皮衣,要全部交给窦建德他们吗?”宇文智及说:“给他们五千件就可以了。”晚上。薛亮的营帐。薛亮喝了点酒,又很乏累,洗漱完毕,便准备上榻休息了。此时,有手下人从帐外走了进来,向他禀报说:“窦建德在帐外求见。”“你说谁?”薛亮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窦建德!”“不见!就说我已经睡下了。”手下人劝说道:“二太保,我觉得你还是见见吧。以前你们是好朋友,虽然后来发生了点摩擦,但是,他现在已经归顺了朝廷,被封为车骑将军,你们还是一家人,不如见见,听他说些什么。如果他说的话不合你的心意,再轰他走,也不为迟晚。”薛亮听了,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道:“那好吧,叫他进来吧。”片刻过后,窦建德缓步从帐外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面带笑容,道:“二太保,没想到我们能在此相见,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窦将军,坐吧。”“谢坐。”薛亮冷冷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我听手下人说,你给我们送来了皮衣,我特来表示感谢。有时,我在想,我这一生屡次受到你的恩惠。想当初,我遇到那伙强人要杀我,如果不是因为你及时赶到,我可能已经早死多时了。此次,到这里帮着宇文丞相打造战船,没有皮衣,军士们如何能下得了水?又是你帮了我的大忙。由此可见,你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呐。”“你也用不着谢我,我是奉靠山王之命送皮衣过来的。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生命里的贵人,那你又是怎么样对待我的呢?当初,魏文通在潼关吃了罗成的亏,来找我义父帮忙,于是,我便想起了你,请你帮忙去杀罗成。你却派自己的女儿去做这件事,没想到非但没杀得了罗成,你和北平王还成了亲家。后来,罗成和你的女儿到登州来找靠山王比武,其实,我们并没有杀罗成之意,只是打算把他们关押在监牢里吃点苦头,正准备把他和你的女儿释放,没想到你已经下起了毒手,杀死了我们那么多的狱卒。”窦建德说:“二太保,我觉得这事你说得有点出入吧。你现在是这么说,可是,据我所知,当时,你是主张把他们俩杀了的吧?”“这——。”薛亮脸上一红,一时为之语塞。“因为我们打听到这个消息,然后,才迫不得已去劫牢的,否则的话,谁也不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不管怎么说,你杀死了我们监牢里许多狱卒,为此,我义父十分震怒。他老人家这才命我和苏成去攻打你,我也是上命难违。此次,我义父听说你来到这里,要派手下人到海水里去施工,需要皮衣,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并没有计较你的过去,让我给你们送来了皮衣,你说咱们俩,到底是我对不起你呀,还是你对不起我?”“二太保,你言重了,从来都是我窦某人对不起你,哪有你二太保对不起我的地方呢?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赔礼道歉的,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放在心上。如今,我已归顺朝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希望二太保在宇文丞相和靠山王的面前多多美言,多多关照啊。”薛亮斜着眼睛看了看他,道:“你是真心归顺朝廷的吗?”“那是自然,此事还能开玩笑吗?”“你是不是真心归顺朝廷?不是嘴上说的,那是要看你实际表现的。”“请二太保放心,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次,攻打高句丽,我愿意冲锋在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薛亮也不傻,他听了之后,心想你在忽悠我,我也就忽悠你:“好,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我想高官厚禄在等着你呢。等你打完这一仗回来之后,你便成了朝廷的有功之臣。我定会在我岳父和义父的面前替你说好话。使你心想事成。”“那就多谢二太保了。”第二天早上,薛亮返回登州,向靠山王交令。窦建德果然调五千军士作为监工,另外五千军士穿上皮衣之后,下到海水里去施工。即便如此,那海水仍然是扎骨头的凉。军士们在海水里冻得瑟瑟发抖。那些在海水里施工的工匠见有皮衣穿,纷纷提意见,宇文化及没办法,只好把剩下的五千件皮衣也取了出来,但是,仍然不够用。因此,只能把皮衣分发给那些主要的工匠,大部分工匠仍然没有皮衣。到了中午开饭的时间,众军士拿着碗,排着队,准备领取食物,没想到每人只分得了半碗稀粥,都不够塞牙缝的。将士们吃不饱,又提意见。有人把这件事向上反映,宇文智及来到了现场。他红光满面,鼻子头都闪光,对大家说:“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很辛苦,吃饭也吃不饱,但是,目前,是困难时期啊,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因此,朝廷把大批的粮食运往高句丽战场,不要说你们,就是我和宇文丞相每顿也只是一碗小米粥,实在是没办法呀,我们希望大家多多理解,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请大家再忍耐几天。”“吃不饱不肚子,哪有力气干活?”有军士说道。“是啊,你和丞相不用干活,我们还得干活儿呢。”“你们当大官的,也喝小米粥?谁信啊?”“看你的气色那么好,也不像是没吃饱的样子。”“如果不让我们吃饱,咱们就不干了。”“对,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