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称金的武艺虽好,可是,遇上了罗成,就差上了许多,这玩意儿,不服不行。大概也就是五六个回合,直把张称金累得盔歪甲斜,带浪袍松,鼻洼鬓角,热汗直流,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罗成喊了一声:“小心你的左肩头!”说时迟,那时快,罗成的大枪便刺了过来,快如闪电。张称金明明知道罗成要来扎自己的左肩头,想躲却躲不开。眼看罗成的这一枪就要扎上了,耳廓中只听“咣当”一声响,两件兵器碰在了一起,原来,秦琼已经出手。张称金吓得惊魂未定,一看,原来是秦琼救了他。他脸上一红,闪退在一旁。就在两件兵器碰在一起的一刹那,罗成已经感到对方膀臂上的力道甚大。秦琼也是臂膀酸麻。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又斗在了一起。这二人好比是上山虎遇上了下山虎,云中龙遇上了雾中龙。罗成手中的五钩神飞亮银枪上下翻飞,神出鬼没。秦琼的熟铜双锏也是招数精奇,令人防不胜防。闪电白龙驹精神抖擞。黄骠透骨龙神骏非凡。两个人打斗了二十个回合左右,未分胜负。后来,张紫嫣不放心,也骑上一匹马赶了过来,找到了他们,驻足在一旁观看。罗成越战越勇,又使了一招“怪蟒翻身”,一枪刺向罗成的左大腿根部,眼看这一枪就要扎上了,张紫嫣吓得脸色也变了,连忙喊道:“秦琼,小心!”罗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一听,什么!秦琼?谁是秦琼?难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表哥秦叔宝吗?罗成硬生生地把那一枪给撤了回来。如果不是张紫嫣喊了那么一嗓子,或许那一枪便扎上了,也未可知!罗成虚晃了一枪,跳出圈外,把秦琼又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问道:“这位兄台,我请问你,刚才那位姑娘称你为秦琼,你是不是叫秦琼,字叔宝?”秦琼听了,也觉得奇怪:“正是在下。”“我再请问你,你父亲是不是叫秦爱,你有一个姑姑叫秦胜珠,是也不是?”“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姑姑嫁给了北平王罗艺,只是两地相距较远,我也是公务缠身,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请问你是哪位?”罗成一听,这一下肯定是错不了了,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自己要找的表哥秦琼。他赶紧翻身下马,倒身便拜,道:“我是你的表弟罗成罗公然呀。”“什么?你就是罗成?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秦琼真是喜出望外,赶紧走过来,用双手把罗成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显得好不亲热。这一下,把张紫嫣和张称金姐弟俩也闹愣了,没想到他们俩还是亲戚。秦琼把罗成领到张紫嫣的面前,介绍说:“这位就是我经常和你提到过的,我表弟罗成。”张紫嫣和张称金脸上是一脸的抹不开,这事闹的!“既然你们表兄弟今日能够重逢,那是天大的喜事,请你们一起到我家中做客,庆祝一下吧!”张紫嫣笑道。罗成对秦琼说:“表哥,我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于是,便买了这一车东西,权当做是见面礼了。”秦琼和张紫嫣听了之后,不约而同地把质疑的目光看向张称金。张称金羞臊地低下了头。“你不是说这一车东西是你从窦建德那里带出来的吗?”张紫嫣问张称金。“我——。”到了此时,张称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秦琼说:“这样吧,既然我表弟把这车礼物送给了我,我就把它转赠给你们。”张紫嫣连忙推辞说:“那怎么好意思呢?这东西咱不能要。”“你就甭客气了,反正我在军营之中也用不上这些,放在我那也没用。”张紫嫣再三推辞不过,只好把礼物收下了。于是,四个人一道,由张称金推着车,一起赶奔张紫嫣他们家。张宣夫妇听说秦琼来了,十分高兴,出门相迎。秦琼又向张宣介绍了罗成。“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平王罗艺之子罗成啊,真是英雄出少年呐!”张宣是赞不绝口。罗成这才知道张宣原是朝中的右堂将军。张宣设宴热情招待秦琼和罗成。罗成便把自己出道以来的经历向众人讲述了一遍。众人听得瞠目结舌。大家没想到罗成小小年纪竟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会斗过那么多的高人,几乎没有败绩。“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罗成你有出息啊!”张宣感慨道。“张将军,你过奖了。”罗成谦虚地说道。张称金听他爹夸赞罗成,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照你这么说,窦建德率军投靠了朝廷,去东莱海口帮着宇文化及打造战船了?”“是的,我把他们送到了那里,就赶到这里来了。”
张宣放下酒杯,又叹了一口气说:“宇文化及这个人我太了解了,阴险得很呐,我估摸着窦建德到了他那里,也不能待得长久。”“为何?”“他必定会陷害窦建德。想当初,我在朝中为官之时,不也是因为宇文化及排挤,才辞官不做的吗?”罗成听了张宣的话,低头不语,心中开始为窦线娘和她爹担心了起来。秦琼便说:“表弟,你不必过于担心,回头我派人过去打探消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和你说,如果情况真像张将军所说的那样,我们再想办法。”罗成愤恨地说:“想不通皇上为什么用宇文化及那样的人为官,若换做是我,早把他给撤换了。宇文化及除了会对自己人下手之外,对外用兵一无是处,打仗还要靠他老子宇文述。”张宣说:“朝中的事一言难尽,钩心斗角,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宇文家族现在权势熏天,门生故吏遍布朝廷内外,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已是尾大不掉,陛下,就是想拿他们兄弟开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记得曾经有一次,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兄弟俩和西域做生意,触犯了朝廷的律法,按照律法应该将他二人处斩,到后来不也不了了之,二人又官复原职了吗?”“记得当年秦朝时,赵高触犯了律法,蒙毅依照律法要将他处斩,秦始皇觉得赵高做事乖巧,心有不忍,把他法外施恩给保了下来。结果,赵高发动沙丘政变,用矫诏赐死扶苏,拥立了胡亥为秦二世,最终使得秦朝二世而亡,难道说,隋炀帝要走秦始皇的老路吗?我看他早晚要害在宇文化及的手上。”“人往往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隋炀帝对宇文化及的宽容恐怕未必能换来他的感恩,将来会是什么结果,还很难说。”罗成眼神暗淡地说道:“我到东莱海口造船现场去看了,宇文化及打造战船,草菅人命,运送尸体的小车子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百姓怨声载道,民怨沸腾,照这样下去,这个朝廷还能长久吗?”罗成说这话,让张紫嫣回想起当初张称金不在家,他代替他父亲去修凿大运河时,那麻胡子也是不把这些百姓当人看。那施工的现场,哪天不死人?若不是自己有幸遇上了秦琼,恐怕也早死多时了。她问道:“怎么,宇文化集在东莱海口打造战船,也会死人吗?”“你们有所不知,那战船有很多的工序是要在海水里进行的。那浅水处也是齐腰深,水很凉,那些工匠没有皮衣,在海水里浸泡的时间长了,腰部腐烂,甚至生蛆,你们说什么样的人能架得住这样折磨?”众人听了,唏嘘不已。秦琼喝了一口酒,感叹地说道:“大隋和高句丽开仗,还没有抓住一名高句丽的军士,自己这边却死伤了这么多人!”“是啊!恐怕将来的祸患不在高句丽,而在朝廷内部啊,”张宣说,“如今陛下和别的皇帝不同,他把超越秦皇、汉武当作自己的人生目标,好大喜功,急功近利。想当初,汉武帝征伐匈奴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经过了几代人的努力,有了文景之治的积累,汉朝廷才有足够的粮食、马匹等物资,又有强大的军队,还有像李广、卫青、霍去病和程不识等那样的名将效力疆场,最终,才取得了对匈奴作战的决定性胜利。而且,汉武帝攻伐匈奴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而是打了四十多年。如今隋炀帝想通过一战而彻底击败高句丽,恐怕不能如他所愿。”秦琼听了,面露忧虑之色:“张将军所言甚是,据我所知,高句丽实力雄厚,而辽东和平壤两座坚城易守而难攻。即使有十倍的军队恐怕都未必能把那两座城给攻下来,何况人家有六十万的军队?无论骑兵还是水师都非常凶悍。朝廷此次征调上百万的军队,时间拖得太久,战线拉得太长,这事几乎天下人都知道了。兵贵神速,这是犯了兵家大忌的呀,等人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咱们再去攻打他们,能有那么好打吗?”“是啊,我听说隋炀帝之前打了几次胜仗,现在变得十分骄傲。他认为这一仗是很轻松的。他要御驾亲征,居然把一些和尚、道士、倡伶、歌妓、妃嫔还有各国的使者都带上,简直就像游山玩水,走马观花一般。听说,他还给每支军队配备了一个招降使者,这些都是闻所未闻的事儿,”张宣摇头叹息说,“我打了一辈子的仗,从没有见过像这样行军打仗的。隋炀帝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带兵打仗了,不御驾亲征还好一点,将领可以根据战场的变化,随机应变。如果还按照之前的那些老套路去瞎指挥的话,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众人边吃边聊。后来,张宣对儿子说:“称金,从今以后,你得洗心革命,好好做人!”张称金脸上一红,道:“是!爹,我记下了。”“叔宝,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让称金以后在你的身边当一名大头兵吧。”吃饭前,张紫嫣已经把张称金这几年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对秦琼大致地讲述了一遍。对于张称金的事,秦琼多少也听说了一些。说实话,秦琼对张称金是有一些看法的,认为他不诚实,做事太过冲动,尤其是他酒后杀了孙安祖那件事,让人觉得他心胸狭隘,而且心肠歹毒。但是,碍于情面,秦琼又不便推辞和拒绝。另外,秦琼也考虑到张称金手下有一帮弟兄,如果不能妥善安置的话,恐怕会在齐州地界作乱。秦琼想到这里,于是,说道:“张将军,我听说称金手下还有一些兄弟,请允许我回去向张须陀大人禀报,如果张大人同意的话,就让称金和他手下的那帮兄弟做我的亲兵吧。”张宣一听,喜上眉梢。虽然说他表面上恨儿子不争气,但是,虎毒不食子,而且,秦琼说得清楚,是让张称金及其手下的兄弟做自己的亲兵,说明秦琼并没有把他看外呀。“称金,你还不拜谢叔宝吗?”张宣说。那张称金也不傻,他现在已是走投无路,和盗贼也没啥区别,说不定朝廷颁旨命当地官府将其剿灭,那他和他手下的那些兄弟将会死无葬身之地。此刻,听秦琼这么一说,大体上这件事就定下了,他不知道怎么感谢秦琼好了,竟然离开坐席,趴在地上给秦琼磕了三个响头。秦琼赶紧把他搀扶了起来:“不必如此,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真心归顺朝廷,我想朝廷和张大人是不会把你拒之门外的。”他们正说话间,张称春跑来了。他先是和张宣夫妇打了招呼:“叔叔好,婶婶好!”“嗯!”张宣只是应了一声,因为张宣对张称春的印象也不太好,知道他和张称金从小就在一起淘气,现在还在一起,此次张称金劫罗成的道,恐怕也少不了他在旁边煽风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