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乙支文德走了之后,李景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爹,爹!”李圆通连喊了数声,李景竟然没有听见。“爹,你没什么事儿吧?”李圆通再次喊到,这一次,李景听见了。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神色黯然道:“观王杨雄乃是大隋的名将,可是,乙支文德杀他好像并不费多大事儿。若论武艺,我不一定能比得上杨雄啊。咱们就要大祸临头了,这下一步可怎么办呢?”李圆通想了想,道:“爹,乙支文德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啊。从表面上看,隋炀帝封你为右武卫大将军,赐上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好像是大权在握,风光无限的样子,实则不然。因为罗艺和一般人不一样啊,他拥兵自重,自恃武力,根本不把咱们父子放在眼里,用他的话说,靠山王杨林他都不当一回事,何况是咱们?三个月的期限转眼即到,到时候,如果大本营不能如期交付使用,隋炀帝一怒之下,就有可能把咱们全家都给杀了。在涿郡这一亩三分地上,罗艺不配合工作,咱们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呢?咱们和宇文化及也没法比,宇文述手握兵权,宇文家族树大根深,门生故吏遍布朝廷内外。隋炀帝对宇文家族忌惮三分,不敢轻易把宇文化及怎么样的。何况司马德勘统领的骁果军十分骁勇,归宇文化及直接指挥。咱们有什么?有的只是陛下的一纸空文。依我看,不如投降高句丽就得了,咱们在哪还不是混口饭吃?”“可是,为父为大隋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无数次,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难道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吗?”“爹,并不是我们想对不起大隋,这不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吗?”李景用手抚着额头,道:“我派人替罗艺向朝廷催要粮饷,朝廷发了吗?”“已经发出二十万的粮食,正在运往涿郡的途中。爹,罗艺目无尊长,不把咱们父子当回事儿,你还用得着对他那么好吗?不如,由我亲自带人前去扣下十万石粮食,把它卖掉,装进我们自己的口袋。千里为官只为财,咱们到这里来,图的是什么?指望朝廷那点俸禄够干啥的?”李景沉思了片刻,点头同意了,道:“此事就按你所说的办吧,务必要干得干净利索。”“诺。”早有人把李景私下会见乙支文德一事报告给了罗艺。闻言,罗艺大惊失色,他命人把赵十柱、晋文衍和贺兰宜三人找来商量对策。三人听了之后,都十分吃惊。赵十柱感叹地说道:“一没想到乙支文德的胆子这么大,又到涿郡来了;二没想到李景竟然有投降高句丽之意。”罗艺点头道:“是啊,乙支文德可不是一般人,胆大心细,武艺也高,在高句丽举足轻重。”“王爷,李景可是真正的通敌卖国呀。记得当初,他曾经怪你见过乙支文德,没把乙支文德拿获。可是,现在,他自己和乙支文德见面了,怎么没有命人抓捕乙支文德呢?他这不是前后矛盾吗?”晋文衍说:“王爷,我看不如把这件事据实上奏,向皇上参李景一本,就说他通敌卖国,企图归降高句丽,让陛下治他的罪。”“对,就这样干。有李景在,我们涿郡就不得安宁。他就出一张嘴,修建隋军大本营一事还得指望咱们干,那还不如咱们直接修建大本营,省得他在这里指手画脚。”赵十柱说。“李景到我们这里来,就是想捞好处的,你以为他真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吗?”罗艺听了他们所说的话,道:“可是,这样做的话,就把李景彻底得罪了。”赵十柱不以为然地说道:“管他呢,像这种人对他越好,他越不把咱们当回事儿。他答应我们向朝廷催要粮饷,粮饷到了吗?”罗艺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他会不会在暗中派人把粮草劫下给卖了呀?”“应该不会吧。”赵十柱建议说:“王爷,不如这样,明日由我带领一支人马埋伏在洛阳到涿郡的道路之上,护好粮道,以防不测。”罗艺点头道:“好吧。”“事不宜迟,属下这就去准备。”赵十柱说完转身走了。罗艺果然写了一封奏章,派快马送往洛阳。第二天午时,李圆通果然从押运粮草的队伍中截下了十万石的粮食,打算把他们卖掉,正在运输途中,却被赵十柱带领人马截住了。赵十柱高声喊道:“站住!李圆通,你们在此干什么?”李圆通见赵十柱拦住了自己的去路。他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强自镇定,道:“赵将军,我奉我父亲之命前来迎接粮饷,以防盗贼。”“是吗?你们父子有那么好心?如果是这样的话,既然我们已经来了,请你把粮食全部转交给我们,由我们负责运送进城。”李圆通心想如果把粮食交给他们的话,那么,自己的计划就全部落空了,于是说:“那可不行,我父亲交代了,必须由我亲自把粮食押运进城,其他人不得代劳。”赵十柱冷笑了一声,道:“我看你们父子俩是别有居心,想把粮食截下卖了,中饱私囊吧?”“你血口喷人!”“真是这样吗?这么一说,是我冤枉你们了?今天,既然我已经来了,你就得把粮食给我留下。”李圆通怒道:“赵十柱,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屡次蔑视我们父子,今天我就要教训教训你!”“你少在我的面前说这些屁话,快点把粮食留下,否则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不客气,又能怎样?难道我还怕你不成?”李圆通也十分恼火。他心想赵十柱是罗艺手下的心腹干将,如果把他给制服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李圆通想到这里,拍马舞枪来战赵十柱。赵十柱也不是好脾气,道:“怎么,你想打架?我老赵可不是吓大的!”
两个人三说两说,说翻了,当场动手。赵十柱原本觉得自己的功夫还不错,可是,没想到这李圆通也不是吃素的。李景之所以能成为隋朝名将,手底下没真功夫能行吗?他把自己的平生所学都传授给了李圆通。李圆通也很聪明,将他父亲的本领学了十之八九。因此,李圆通和赵十柱两个人打斗了十多个回合之后,直把赵十柱累得盔歪甲斜,带浪袍松,气喘吁吁。再看李圆通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越战越勇,也就在十五个回合左右,只听“噗”的一声响,李圆通一枪扎中了赵十柱的左大腿根部,达三寸多深。李圆通把手中的大枪向回一撤,那鲜血便喷洒了出来。这一下,直把赵十柱疼得龇牙咧嘴。他用手指着李圆通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有种你就把我给杀了。”李圆通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敢吗?只是我看在罗艺的面上,饶你一条性命。如果你下次再敢藐视我们父子,那可就没这么便宜了。”赵世柱十分恼火,本想让手下人一拥而上和对方火拼,有手下人劝说道:“赵将军,请息怒,不可如此,毕竟他爹是右武卫大将军,位高权重,手里还有皇上的上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再说了,大敌当前,我们隋军之间怎么可以互相残杀呢?”赵十柱听了,暗气暗憋,只好把道路闪开,让李圆通他们通过。赵十柱返回到营地之后,把事情的经过对罗艺讲述了一遍。他惭愧地说道:“王爷这事儿都怪我,怪我无能,学艺不精,不是人家的对手。”罗艺一听,火冒三丈,把手中的茶碗都给摔了,道:“李景欺我太甚!竟然敢劫我的粮饷,他这哪里是在帮咱们,分明是在害咱们。我这就要去找他算账。”罗艺说着,抄起大漠银枪就要走出帐去,却被晋文衍和贺兰宜给拦了下来。晋文衍劝说道:“事已至此,咱们也知道李景到底是个什么人了。但是,你不能冲动。一方面,朝廷那边的旨意还没有下;另一方面,乙支文德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再去找他谈吗?咱们可以如此这般。”晚上。李景的营帐。李圆通得意地把事情的经过对他爹讲述了一遍。谁知李景把脸一沉,把李圆通狠狠地骂了一顿,道:“要说你也不小了,做事情怎么也不动脑子。那赵十柱是什么人?他是罗艺的铁杆兄弟,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把赵十柱给伤了,那不就等于咱们彻底得罪了罗艺了吗?既然他们已经知道咱们截粮一事,那就把粮草给他们便是。”“爹,他罗艺有什么了不起,咱们又何必怕他们。要知道你才是朝廷派来的右武卫大将军,他是你的下属。既然他对咱们不仁,那就怪不得咱们不义了。这批粮食咱们好不容易弄到手中,怎么还能再白白地送给他呢?即便你把粮草都给了他,他也不会感谢咱们的。今晚,乙支文德不是要来找咱们谈吗?咱们就拿这批粮食做见面礼,那也是咱们的筹码,也比送给罗艺强呀。”“这——。”李景听儿子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现在和罗艺的关系搞得这么紧张,他本想利用这一次修建大本营的机会捞一把,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自己的处境是进退两难,照这样下去,到期不能竣工,皇上能饶了自己吗?“爹,听说宇文化及在山莱海口打造战船,一方面克扣粮食,民工都吃不饱;另外一方面,他把工匠都赶到海水里去了,那些工匠腰部都开始腐烂,甚至生蛆,每天都会死很多人。窦建德投靠了朝廷,皇上让他去帮着宇文化及打造战船。宇文化及克扣了窦建德的军粮。窦建德一方饿死了不少人,后来,双方火拼。窦建德此时已经再次背叛了朝廷。”李景听他这么一说,感到很吃惊:“什么?窦建德和宇文化及闹翻了?这事儿的后果很严重啊。窦建德可不是等闲之辈,他经过快速的发展,现在的实力和罗艺也差不多少,这要是倒戈一击,这一仗可不好打呀,后果很难预料呀。”“是啊,宇文化及为了如期完成打造战船的任务,在山莱海口草菅人命,你能像他那样吗?你能做到吗?宇文述手握重兵,宇文家族实力雄厚,宇文士及娶的还是公主,这些我们和人家怎么比?朝廷外有强敌,内部也不稳定,我看此仗不一定能打赢啊。高句丽的实力远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厉害,别的不说,就拿乙支文德来说,已经深入大隋的腹地活动,像杨雄那样的名将都被其所杀。如果我们硬是对抗到底的话,岂不是要走杨雄的老路吗?爹,活着比什么都强。何况乙支文德说了,只要我们愿意归降的话,他奏请国王封你为大将军,这官职比你现在的还要高,咱们何乐而不为呢?”李景犹豫不定。就在此时,有一名侍卫从帐外走了进来,躬身施礼,禀报说:“将军,乙支文德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李景说:“请他进来吧!”片刻过后,乙支文德从帐外走了进来,双手一抱拳,笑问道:“李将军,请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李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他,问道:“乙支文德,如果我归降的话,你们国王将封我为大将军,此话属实吗?”“你就放心好了,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只要你肯归降,大将军一职非你莫属啊。”李景和儿子李圆通对看了一眼。李圆通点头示意,表示同意。李景沉吟了片刻,道:“乙支文德,如果想让我投降高句丽的话,你就必须请下国王的旨意,我可不是不相信你,但是事关重大,口说无凭啊。”乙支文德听了,哈哈一笑,说:“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事儿好办!明天我就派人回去请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