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误诊了?只是心脏里的一根血管堵了他们就判断心脏衰竭?连病危通知书都下了两道?折腾了大半夜,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有没有医德?”“看给孩子可怜的……”病房里,面色苍白的顾聿之身边围了一圈人。高挺的眉骨遮住了光影,一双狭长的眼睛泛着幽色,锋利的脸庞衬着一张病容,看起来比往日雷厉风行的样子要孱弱许多。尤其是勉强笑起来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强烈了。“舅妈,我没事。”主任和院长噤若寒蝉,连连道歉。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坐在了床边,又继续开口:“你爸也是,孩子都下病危通知了,他人竟然不在外面等着?到底是多忙的工作,才能让他把孩子撇下?”“工作永远什么时候都可以做,这个世界也不是少了他就不转了,但是家庭里的父亲只有一个,孩子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女人说着话,话音一转,“姐,你觉得呢?”被点名的顾母抹了抹眼泪,伸手去碰顾聿之的胳膊,“我们聿儿受苦了……”病床上的男人不动声色地躲开她的动作。那个名为心疼儿子的表演下,眼眶都是干的。这个关于母慈子孝的表演让他失望至极,已经提不起来半点兴趣,再配合她出演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顾母的动作一僵。恰逢开门声传来,几道视线看了过去。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有些诧异:“津南,姐夫人呢?”儒雅沉稳的男人大步走来,平静的脸庞带着隐隐的不悦,“在忙工作,一会儿来。”围在病床边的一群人自动给他让出位置,就连穿着夹克的那几位都要沉默许多,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并没有说什么。“几天不见,怎么搞成了这样?”许津南刚刚回国,风尘仆仆,一张沉稳的脸庞却没有倦容,眉心紧紧拧着:“老太太要知道,又要心疼的吃不下饭了。”顾聿之靠在床头,呼吸都带着滞顿的困难,“我没事,舅舅。”他说着话,又轻轻捏了捏旁边女孩的手,带着哑的嗓音听得出温柔,“枝枝,这是舅舅和舅妈,上次订婚的时候,他们俩在国外,没来得及见上面。”站在旁边的女孩乖乖向他们问了好。许津南朝她点头,语气温和:“这些天的事我听说了,你一直在医院里照顾他,辛苦了。”他身边的女人也笑着开口:“等聿儿出院之后,你们一起来舅舅舅妈家吃饭,咱们一家人还没有团聚过。”两个人这样说,顾母有些不满意了。她几次看向门口,却等不到那道身影。寒暄了几句,许津南的视线扫向那几道突兀的身影,眉头又拧了拧:“这是什么情况?”顾聿之表情平静:“不知道,父亲带来的人。”“工作的事怎么能往孩子的病房里带,姐夫他都是什么毛病,聿儿刚刚才从急诊室出来……”女人眼里的不满愈重,许津南朝着那几人的方向走去。人群再次合拢,遮住了顾聿之的视线。那张苍白的脸庞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很好脾气的回应着长辈的什么。
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落在被子上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敲击了几下,似乎是等待着什么。片刻后,一道咳嗽声响起,紧接着是脚步声。病房里静了一瞬,几道目光齐刷刷的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许津南一张脸黑成了锅底。穿着夹克的一群人中,为首的那位看起来30多岁,不卑不亢,朝顾聿之举起了证件,“顾聿之,接到举报,需要你配合我们。”像是一颗石子丢进了平静的湖面,房间里顿时掀起轩然大波。许津南的视线望向自己毫不意外的亲姐姐,瞬间意识到什么,眉心的弧度拧得更深了一些。病床上面容苍白的男人脾气很好,很冷静的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着自己手上的留置针,“可以,请稍等一下,需要让护士拔掉针。”母亲依旧冷静的站在床边,反倒是另一道穿着职业套装的身影挡了过来,站在他面前,隔开了跟对方的视线:“孩子刚从急诊室出来,连消炎药都没有打完,就要跟你们走?一点人性也不讲吗?他病成这个样子,这几天接连动了两道手术,他是能跑还是什么逃?对病人的关怀也没有吗?还是说他出了意外,感染死了你们能负责?”他们家身份特殊。对面那群人有些为难。病床上传来一道闷闷的咳嗽声。顾聿之低哑的声音传来,苍白的脸庞露出感激,看向自己的舅妈,声音带着术后的虚弱和沙哑,“舅妈,我知道您关心我。”“他们也是按规则办事,我没事,我跟他们走一趟。”他有些艰难的起身,身后的小未婚妻为他披上了外套,又贴心地给他穿好衣服。病房里的气氛有些怪异。舅妈压到很低的声音隐约传来:“怎么这么着急?”许津南低声说了句什么。女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顾母的眼神更古怪了。顾聿之伤势未愈,但是动作很快。表情也格外坦然,冷峻的眉眼映衬在灯光下,看不出半分忐忑。沉静自若,泰然处之。直到嗡嗡的手机声响起,打断了室内的平静。面容苍白的男人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一双剑眉猛然抬起,修长的手指缓缓点开了扩音键。保镖粗犷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像是一记惊雷:“对方绑架了先生并进行勒索,顾少,我们现在已经联系不上先生了!”对方报了位置,面容苍白的男人挂断了电话。那双镇静从容的脸庞露出藏不住的焦急,看向对面的几个人:“抱歉,事出紧急,父亲年迈经不起折腾,我必须先去处理。”“几位不放心的话,可以陪同我一起。”他一脸正色,不假思索。脸上全然是儿子对于父亲的关心。对面几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视线落到许津南身上,索性卖他们顾家一个人情:“顾少孝顺,反正路也不远,我们都一起跟着去看看。”“还是先报警吧,这么严重的问题,万一那群歹徒手里有武器怎么办!”“胆子可真大,顾先生这样的人都敢绑架勒索?!”嘈杂声中,顾聿之拨通了报警电话。他披着长而垂坠的深色羊绒大衣,锋利的五官经过光影折射,带着某种肃杀的诡谲。他望向马路对面的某座酒店,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再次转过来的时候,又是那副熟悉的忧心模样,迈出的长腿都带着匆忙,“爸可能撑不住了,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