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躺在床上，手拿着竹扇摇。我靠在床边，手里拿着语文书。因为点着油灯，姐姐手里的竹扇也只能轻轻地摇。眼睛有些累了，我捏了一下鼻梁。“双响，睡吧，早上凉快，可以早点起来看书。”我也不想浪费灯油，便把书收起来，打了个哈欠。姐姐朝床里面挪了挪，给我留出了一半的位置来。“学校里有电灯，那玩意儿可亮了，跟白天一样。”除了电灯，我还告诉姐姐有自来水，只需用手一拧，水就能流出来。姐姐好像不感兴趣，她问我们班有多少女生？“十六个。”“那挺多的，都跟你一样大吗？”“差不多吧，有几个比我高，而且胸脯还很……，”我不好意思说，幸好已经吹灭了油灯，姐姐看不见我尴尬的脸。“你当了班长，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围着你转？”“今天上午才选上的，副班长是个女生，叫席娟，长得比我还高。”“她……好看吗？”“没有颜红梅好看……，”姐姐半天没吱声，竹扇也停止了摇动。我告诉她许少林在学校里谈对象了，就是跟那个颜红梅，天天白吃人家的大米饭。“哦……，”竹扇又摇动起来，很是凉快。“你们是学生，就该安心读书，许少林的做法不对，你不许学他知道吗？”“我没有，我要努力学习，将来好考大学。”“双响，姐姐记住了你的话，你不许骗姐姐……，”“不会的……，”我本来还想告诉她，在学校里认识了陈小谷，以及跟陈小谷去过小树林，可又怕她知道后会生气。最后只告诉她，全班都知道我有个好姐姐。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我突然又想爬起来看书了。姐姐不允许，她说那样会伤害我的眼睛。她虽然只上过二年级，却也知道学习不能操之过急。我打算明早听到公鸡打鸣就起来。……“双响，飞凤姐……，”我没有听到鸡打鸣，倒是被许少林这家伙的喊声吵醒了，他在屋外不停地喊我和姐姐的名字。屋里黑黢黢的，姐姐问我，“天亮了吗？”“可能吧……，” 我回答道。摸黑爬起来把门打开，原来天才麻麻亮。许少林背着一袋东西，正在我家屋前的石磨上歇息。我上前一看，竟然是半袋稻谷。“这么早就来给我家送东西，真是辛苦你了。”“你想得倒霉挺美的，早上凉快，我爸让我背到你们队长家里磨成米。”“你们六队不是有打米房吗？”“六队那个谢老头缺德的很，磨这点米还要收三毛五分钱，听说你们队长这里只收两毛。”这个我倒不知，不过为了省一毛五分钱，许少林一早就累得气喘吁吁，早知道他就该少买两包辣条吃。他去磨米，却跑到我家来把我吵醒，我不得不数落了他几句。“你也该起床了，像你我这种条件，哪还有资格睡懒觉？”他反倒教训起我来，甚至让我帮他把稻谷背到我们队长家里去。“你自己去，我要看书。”“我要是认识路，干嘛跑来叫你？又不是让你白帮忙，到时候把糠分你家一半。”姐姐这时也起来了，拿着梳子梳她的头发。
“少林，天还早呢，兴许队长也还在睡觉，再说他也不见得会为你这点稻谷开机器。”“那怎么办？我想到早上凉快，所以才背过来的，该不会白跑一趟吧？”“哪里会白跑？你先在我家里玩，等听到机器的响声后，我再帮你背过去，如何？”“只好这样了，飞凤姐姐，今天还要麻烦你给我缝两件衣服……，”许少林说要把糠分一半给我们，但我还想问他要半碗米。因为这家伙今天早上还要在我家里吃饭。许少林也不吝啬，让我尽管拿碗装。姐姐先忙地里的活儿去了，她要早饭后才会帮许少林缝衣服。我坐在门槛上看书，许少林也挤过来和我一起看，甚至看得比我还认真。本来我还想跟他开玩笑的，问他是不是在跟颜红梅耍朋友，但见他认真的模样，着实又感染了我。队长家里响起了机器的声音，我叫许少林赶紧把稻谷背过去。“他家在哪里？”“你寻着机器的响声去就是了。”许少林把我从门槛上拉起来，“哎呀，一起去吧，到时候你帮我搭把手。”我拗不过他，就在前面带路，他背着稻谷跟在我身后。早上来队长家里磨米的人还挺多的，不过都不是我们本队的人。队长米磨得好，收费又便宜，人自然就多，所以一大早就开动了机器。我从没来过打米房，不知道该怎样操作，但许少林懂这些。柴油机的声音震耳欲聋，要靠手势进行交流，许少林非常熟练地把他的稻谷倒进机器的进米仓里。他在给我比划什么，可我没有领会到，急得他直跺脚。原来他是叫我拿簸箕在机器的出口接米。他是最后一个人，给他磨完米后队长关掉了机器，感觉整个世界瞬间就清静了。“你是几队的？” 队长问他。“六队，许秃子是我爸。”队长‘哦’了一声，用手拍了几下衣服上的灰尘。“双响，你姐姐好久都没来磨米了，家里还有稻谷吗？”“不知道，叔，他这一袋米多少钱？”“算了，我认识许秃子，他挺不容易的，听说不吃不喝也要供儿子读书，就是你吧？”许少林点了一下头，继续弯腰往口袋里装糠。等收拾好之后，他还是掏出两毛钱给队长。“叔，你的机器是烧油的，不能不收我的钱，不然下次我都不好意思来了。”“那好吧，你还挺懂事的。”队长把钱接过去，然后又对我说，“双响，我给你舀一碗米，听说你当了班长是不是？”“叔，谁告诉你的？”“是村支书，他们今天上午要到你家里去，你小子给我们五队争了光。”我不要队长家米，可他坚持要给我，还说这是今年的新米。许少林把糠分了一半给我们，姐姐不要，让他拿回去喂猪。他也给我们装了满满一碗米，在我家吃完早饭后才回去。大队长、村支书、和村会计果然到我们家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东西，有米有面还有油。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赵海。姐姐忙给他们找板凳，我也把泡好的凉茶端出来，给每个人舀了一碗。“飞凤丫头，双响这孩子能上初中，都是你的功劳，我们代表村委来慰问一下你们，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再苦再难我们也要帮你解决。”姐姐给他们鞠了一躬。“谢谢，家里不缺吃的……，”赵海道：“我们知道，你天天吃清水煮南瓜，把大米和面都留给双响，孩子，你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海叔叔，我没事的……，”我看见李大栓和他儿媳妇向我家走来。“王支书，孙队长，你们送的东西有没有我家的？”“李老头，你要什么东西？” 村支书问。“我孙子也在读初中，你们不能区别对待吧？”“李双响和李飞凤是孤儿，你孙子是吗？你这人怎么这么爱占便宜？”“就是，李老头，你来凑什么热闹？” 村会计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