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等吧。我拉着许少林离开了初三教室门口。因为我看见唐天军把一只手搭在赵兰肩上，她趴在那里并没有反抗。走到光明一队水库那里时，我又让许少林先走，自己则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掏出姐姐的信看起来。我在这里不光是看信，还是为了等赵兰。姐姐在信上说，她会在下个月把我初三的学费寄回来，要我抓紧学习，切不可怠慢。她也有问到，赵兰这回有没有考上高中。‘双响，我衷心希望赵兰能考上高中，将来再考上大学，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配得上你，否则你将来当了大官儿，怎会娶她一个农村女人……？’‘赵兰说你是她的男人，我只是你的姐姐，我并没有不高兴，只是怕她影响到你的学习……，’‘你还不到十五岁，怎么会懂男女之事？听姐姐的，千万别受赵兰的诱导，她只是想把你攥在手里……，’‘老家的房子你还是要经常回去看一下，那是爸爸妈妈给你留下来的财产，就算你以后真有出息了，也不能忘记你出生的那个地方……，’帮姐姐写信的这人文笔不错，叙事井井有条，跟先前的是同一个人。我拿着姐姐的照片看了又看，她也变漂亮了，不像在家里时那样瘦。赵海说得对，姐姐就该去外面见见世面，要是待在光明村里，就永远是一只井底之蛙。赵兰现在没考上高中，以后究竟是在家里洗衣做饭，还是像姐姐那样外出打工挣钱？不管怎样，那都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我现在只想知道赵兰中午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唐天军该不会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吧？我躺在大石头上继续等她，阳光有些刺眼，就把姐姐的照片盖在脸上。赵兰悄无声息地坐在我旁边……，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朝水里扔了一块石头，扑通声惊醒了我。“兰姐姐……，”赵兰看起来也没有多伤感，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我把姐姐的照片拿给她看，反正她也看见了，不如主动一点。她只是瞥了一眼，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回家吧……，” 我对她说。“李双响，我还想复读，你回去求我爸。”“为……为什么？”“你回去求我爸……，”赵兰又重复了一句。“好，先回去。”赵海这两天没在家里，去了光明二队给人家打石头。赵兰妈妈在屋外的水缸前洗衣服。我叫了一声‘妈’，她就问我，“儿子，又是第一吧？”“嗯……，”“你真棒。”目光盯上赵兰后，又瞬间黑起了脸，“这次差多少分？”其实差多少分重要吗？反正是没考上，所以赵兰也是这么回答的。“你还好意思说？看你爸晚上回来怎么收拾你，滚去煮饭。”我帮赵兰生火，顺便问她，“唐天军怎么去了你们教室？”“我怎么知道？你烦不烦？”我就不再问了。赵海晚上回来，脸红红的，怕是又喝了不少。他没喝酒还好，一喝酒脾气就特别大，赵兰吓得赶紧回屋。“兰丫头，把你的成绩拿来给我看……，”赵海大声嚷道。“爸，你累了，先进屋休息。”“儿子，我知道你又拿了第一，你回屋去，我只问你姐姐，兰丫头……，”赵兰战战兢兢从屋里出来，把通知书递给赵海看。我怕赵兰挨打，就把她护在身后。“你、你、你……，果然不出所料，这次又没考上，我非收拾你不可。”赵海撕掉了通知书，转身去拿扫帚。我连忙冲上去，“爸，你不能怨姐姐，她已经很努力了。”“努力才考那么一点分？你让开……，”我抓住扫帚不放手，“要打你就打我吧，反正我不会让你打姐姐。”可我哪里有赵海的力气大？他一抬手就把我推翻在地，然后举起扫帚就朝赵兰身上打去。我赶紧起身去护赵兰，扫帚结结实实打在了我的后背上。“啊——，”“儿子……，” 赵兰妈妈赶过来，“赵海，你喝了几口尿回来发什么疯？”“是他……，”
“他就是要护着他姐姐，又怎么啦？”赵海气得扔掉了扫帚。我这时跪在地上，“爸，妈，求求你们让姐姐在复读一年吧。”“不行，他再读也是浪费家里的粮食……，” 赵海说道。“我可以少吃一点，或者叫我姐姐寄钱回来……，”“儿子，你起来，以后再说……，”“妈，你答应我吧，大不了我不吃家里的饭。”“胡说八道，起来——，”我被两人合力从地上拉起来，赵兰只知道站在一边哭。“都先回屋睡觉，以后再说……，”第二天，我感觉后背疼得厉害，用镜子一照，看见了很大一块瘀青。那一扫帚我都扛不住，昨晚要是打在赵兰身上那还得了？我正慢慢往身上穿衣服，赵兰红着眼睛进来了，“双响，是不是很疼？”我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这么傻？我本来就挨打，谁让我这么笨？”“你是我女人嘛，我哪舍得让你受伤？”其实我说错了，我是想说你是我姐姐。不过赵兰听到后很是开心，抿嘴笑了一下。她让我先不要穿衣服，“我去给你找药擦一擦……，”本来不是太疼，但她给我擦药的时候揉了两下，疼得我大叫，也惊动了她妈妈。“天啦，赵海那个狗东西，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儿子……，”“妈，爸也是在气头上，没事的，几天就好了。”当天晚上赵海刚一到家，就被赵兰妈妈揪着耳朵进了屋。这个男人虽然是大队长，可也十分害怕老婆。两人在屋里争吵，赵兰躲在门外偷听，我没有那个兴趣，在思考怎么给姐姐回信。这次我要问姐姐，帮她写信的也是位姐姐吧？长得是不是很漂亮？因为她的字很漂亮。赵兰推开我的门，“双响，我爸在向我妈认错，承认不该打你。”“那她们有没有说同意你复读？”“没有……，”“那你高兴什么？兰姐姐，你倒是说说，真的想复读？”“我是怕你……被别人拐跑了……，”昨天晚上我下什么跪？求什么人？原来她还是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当真如赵海所说，再复读也是浪费钱和粮食。去我们的老屋看过之后，我才给姐姐回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也说了赵兰没考上高中。寄这封信的时候，赵兰要跟我一起去赶集。在集市上她又遇到了唐天军，而我也遇到了席娟。我俩各聊各的，互不打扰。唐天军要请她喝汽水。“娟子，走，我也请你喝汽水。”我拉着席娟的手，来到了黄桷树这里，花一毛钱买了两杯汽水，后来又买了两支冰棍。“班长，你怎么变得这么有钱了？”我把姐姐寄给我的十块钱拿给她看，“见过这么大的钞票吗？”她说没有。趁她不注意，我把钱塞进了她的衣服兜里，让她先走。“班长，谢谢你请我吃东西。”“小意思，暑假别偷懒啊，要想办法打败小月月。”我在黄桷树这里等赵兰，等了好久才看见她的身影。“李双响，你为什么要拉她的手？”“我拉谁了？”“席娟。”“唐天军不是也拉你手了吗？”“你……，那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我看你们两个很般配。”回家的路上，我和赵兰一前一后，相距几十米远。她不理我。我也不想理她。复读的事，赵海是这样打算的，准备托关系去找双马中学的校长，看看能不能多花点钱，让赵兰混进去读高一。去年他就应该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