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在第二天嚷着要回去，她不是回老家，而是要去南阳市。昨天晚上她睡在赵兰的那张床上，赵兰和我挤在一起，心里不痛快，没和我说一句话。谁心里又痛快？我只不过是在迁就她。赵海再次让姐姐留下，昨天晚上的事情他想要个结果。今天我成了全家人攻击的对象，主要是我说了那句‘光明一队的水库没有盖子’。袁桂英质问我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正月头、腊月尾，她认为那种话说出来很不吉利。赵海更是直接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兰兰？今天当着你姐姐的面，把心里话说出来，让我们也好知道。”我想说，但是……，赵兰眼泪汪汪的，我怕把心里话说出来她会受不了。姐姐也在逼我开口，昨天晚上她就想揍我。“李双响，你良心被狗吃了？说话能不能经过一下大脑？海叔叔一家有哪点对不起你？”此刻我也有些恨姐姐，恨她故意装出一副对我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又把我推到赵兰身边，“就依海叔叔的，等你高中毕业就和兰兰领证结婚。”“我不同意……，”啪——，姐姐打了我一耳光，清脆而响亮。“虽然我不是你亲姐姐，但也有权利管你，我的话你听不听？”“不听……，”我推了姐姐一掌，朝外面跑去，一直跑到水库那里。我当然不会真的去寻死，只是心里有些难受。她们为什么现在就要决定我的将来？姐姐为什么不让我用其他方式去报答赵海一家？我躺在水库岸边的那块石头上，思绪万千，第一次萌生了退学的想法。如果我变成了窝囊废，赵海还会让我做他的女婿吗？我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她们也没有人来追我，我也不可能就这么回去，面子还是要要的。“双响，你怎么在这里？”我睁开眼睛，面前站着的人是许少林。他提了个篮子，里面有酒有肉。“你去哪里？” 我问他。“颜红梅爸爸让我给大伯送点东西……，”许少林也坐下来，这里能晒到太阳，还是比较舒服。“和尚，你大伯没儿没女，你该给他养老送终……，”“他身子骨还硬朗得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许少林从身上摸出一包烟，问我抽不抽？“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心烦的时候就想吸两口，颜红梅也知道我在抽烟，没有告诉她爸爸。”我让他也给我一支。我是第一次抽烟，刚吸两口就咳得不行，用手指把烟弹进了水库里。许少林说我是暴殄天物，他手上的那包烟可不便宜，顶得上一天的生活费。“和尚，姐姐回来了……，”“是吗？那你不在家里陪她，跑到水库这边来晒太阳？”我就把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许少林，让他给我出出主意，我现在该怎么办？“这个……，我不好建议，她们都对你有恩。”我把许少林从石头上踹下去，“你之前可是让我不要辜负姐姐的，也知道我喜欢的人是姐姐，现在怎么又说这种话出来？”“兄弟，有些事情不能勉强，说不定飞凤姐就只把你当成弟弟，对你只有亲情，没有爱情。”果真如此吗？难道姐姐喜欢上了她们饭店的那个厨师？不行，我得回去找她问清楚。许少林把我按在石头上，“李双响，你想不想过个安稳年？要是想的话，就别搞出让所有人都闹心的事。”“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先跟我去大伯家，等吃完午饭，我跟你一起去看飞凤姐。”我心里一直在想，她们为什么不来追我？难道就不怕我自寻短见？看来她们的心肠也是够硬的。在许少林大伯家吃完午饭，我突然想回自己的老家去一趟。昨天腊月二十四，按理说我也应该把屋前屋后打扫干净。“和尚，我不用你陪，你留在大伯家多跟他说会儿话。”
许少林叮嘱我，“兄弟，有些事情你要圆滑一点，别老是一根筋，你要同时考虑飞凤姐和赵兰的感受。”那岂不是比解数学题还难？许少林说我们现在也是大人了，要把问题想宽一点。“赵海不就是希望你将来娶赵兰吗？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又没让你马上入洞房，你就不能把他哄高兴一点？”许少林教训起人来还挺啰嗦的，我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你想看姐姐的话就去赵海家吧……，”光明五队——，我李双响从小长大的地方。老远就看见有个人在屋前除草，原来是姐姐。她应该上午就回来了吧，可能还没有吃午饭。这是我的家，也是她的家。“姐姐……，”听到我的声音，姐姐把手里的锄头扔到一边，进到了屋里。这个家长期没有住人，屋里散发着一股霉味，地面上也很潮湿。姐姐趴在床上，我看不见她的脸。“姐姐，你吃午饭没有？上午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推你……，”“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厨师？如果是的话……，如果是的话……，我……，我祝你和他幸福……，”床上有一只发霉的枕头，姐姐拿起来扔在我身上。她虽然比我大三岁，可此时就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看上去让人怜悯。我捡起那只枕头，“李飞凤，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直接说出来。”姐姐趴在那儿并没有哭，只是不想理我而已。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她让我把脏手拿开。“李飞凤，你生是我们李家的人，死是我们李家的鬼，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姐姐喘着粗气，把头抬起来，抢过我手里的枕头，拼命往我身上砸。“让你不听我的话，让你不听我的话，让你不听我的话……，”等她没有力气了，我顺势把她抱住，“姐姐，别走了好不好？就留在县城陪我读书。”“李双响，你放开我，你这个流氓，我是你姐姐……，”她哭着说我在欺负她，弄得我不知所措，便把她放开。“李双响，你今天为什么没去跳水库？”“我舍不得你……，”“你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赵兰有哪点不好？既温柔又体贴，为什么要伤她的心？”“我是不想让你伤心。”“你今天上午的所作所为才让我伤心，让大家都伤心，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姐姐让我赶紧回赵海家里去。我拉她一起回去，知道她还没有吃午饭。还跟她说，许少林下午要去看她。“双响，我求你了，你就听赵海的话，别忤逆他的意思，我们这个家多亏了他……，”“姐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以后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行不行？”就像许少林说的，又不是让我马上和赵兰洞房，哄骗人都不会，将来怎么在社会上立足？马上春节了，说什么也要让大家开开心心把年过好。姐姐要把院子里的草锄完后才会到赵海家里去，我就让她歇着，锄草的事交给我。“双响，你要好好向赵海认个错，就说……，你不是不喜欢赵兰，是怕影响到学习。”“嗯，姐姐，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厨师？”“席娟那丫头胡说八道，我要撕烂她的嘴……，”姐姐这次回来还要到席娟家里去，席娟给她妈妈带了一些钱和衣服。“昨天骑自行车的那个女孩子是谁？你为什么要搂着她的腰？”“她叫任小盈，是我的表妹，我把她妈妈叫姑姑。”“我提醒你，别做什么对不起赵兰的事，否则你永远都不要叫我姐姐。”“我刚才就叫你李飞凤，你没听见吗？”姐姐把杂草往我身上扔。不但她没有吃午饭，赵海一家好像也没有吃午饭。我们回去的时候，三个人都坐在门槛上发呆。姐姐示意我赶紧道歉。“爸、妈、兰兰，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上午的事是我的错……，”三人都不做声。“双响，跪下——，”我说过要听姐姐的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