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婶的女儿赵秀芝来红源县城找我们。大热天的，她穿了一件蓝色的长袖衣服，和一条粗布长裤，脚上是一双洗得泛白的解放鞋。这也可以看出来她不但穷，而且还很土。五婶说她很可怜。是因为肚子不争气，给婆家生了个丫头，便经常遭到虐待和毒打。赵兰把自问她，把女儿丢在家里心不心疼？她说，全家人都巴不得她早点滚。还真是个可怜的女人。赵兰找出自己的一套衣服让她换上，还送给她一双凉鞋。她叫我‘双响老弟’。叫赵兰‘兰妹子’。还夸赵兰命好，生了个儿子。而我又是个大学生，将来有个‘铁饭碗’。“秀芝姐，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男人既然不珍惜你，干脆以后不跟他过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赵兰这话说得未免有些过分了。当然我并没有插嘴，而是在想怎么去面对姐姐。她让我不要欺人太甚，可想而知她有多伤心。有二舅妈在背后撑腰，赵海又有五婶照顾，赵兰这回执意要带着孩子跟我一起去。我找许少林诉苦，希望他给我出个主意。他却问我，“红梅在哪里？”“你说什么？”“颜红梅去了哪里？他爸爸前两天跑到城里来问我，我没告诉他你回来了……，”我起身就走，许少林把我拉住。“你想干什么？”“兄弟，我已经伤害了红梅一次，希望你不要再伤害她……，”“去你妈的——，”我推了许少林一掌，他说的什么屁话？还嫌我不够烦吗？怎么样才叫不伤害颜红梅？我已经跟她上过床了，是不是要娶她？“和尚，我现在不想提颜红梅，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嘛，你生什么气？”“老子心里烦，行不行？谁他妈的伤害颜红梅了？”许少林求我小声点，他怕被席娟听见。我也是蠢蛋，干嘛跑来找他解愁？“红梅很长时间没跟家里联系了，她爸爸很着急……，”“关我屁事？说不定人家找了个有钱的主。”“也有可能，诶，你们什么时候走？”“赵兰今天就在家里收拾东西，计划是明天上午。”“她跟你去也好，飞凤姐可以认清现实，免得陷得越深，伤害越大。”我一直觉得许少林卖包子可惜了，他真的应该往文学方面发展。第二天……，他和席娟到车站送我们，祝我们一路顺风。赵兰说，“和尚，你们两个办喜酒可要提前通知我们啊，人不到礼也要到嘛。”“兰姐，你跟飞凤姐也要好好相处，别让双响难做。”“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拜拜……，”……越靠近南阳市我的心情就越沉重。一路上赵兰和赵秀芝有说有笑，孩子也不哭不闹。赵秀芝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得很，对未来充满了憧憬。赵兰也不考虑到了南阳市该怎么办，住哪里？怎样生存？我希望火车一直开下去，永远也到不了终点，可是那是不可能的。“秀芝姐，我们到了，这就是南阳市，你要小心点，千万别走丢了。” 下火车之前，赵兰提醒道。她也把孩子交到我手里，“待会儿见到你姐姐，让她抱抱。”这不得把姐姐气吐血？赵秀芝见到四周的车水马龙，紧张得紧紧抓住赵兰的手。“双响老弟，这里好……好多人和车……，”“嗯，你跟紧点。”
我们坐上了公交车，在天山路下车后，我突然迈动不了脚步，怕见到姐姐。“你怎么啦？” 赵兰问。“没什么，腿有点抽筋……，”“把儿子交给我吧。”赵兰对这里很熟悉，也不管我了，领着赵秀芝就往前走。她大概猜到了我是胆怯。这样也好，由她打头阵，试探一下姐姐的心理承受能力。大众饭店门口，我小心翼翼朝里面张望。赵兰抱着孩子，和赵秀芝坐在那里看菜单，姐姐并没有在里面，旁边站着的人是苏静。我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咦，双响，好久不见了，你去了哪里？”“静儿，我姐姐呢？”“去外面了，你吃了没有？”赵兰这时开口道：“美女，你跟他挺熟的嘛。”我也在赵兰身边坐了下来。“你们……认识？”“我是他……，”“那个……，”我赶紧打断赵兰的话，对苏静说道：“她俩跟我是一个村的，你先给我们随便炒两个菜。”“马上，你们先喝水。”我瞥了赵兰一眼，示意她别乱说。她又把孩子交到我手里。“秀芝姐，就是这家饭店，你以后就在这里上班。”“人家……会要我吗？”“你放心吧，肯定要你。”赵兰刚说完就站起来，朝门口挥了挥手，“姐……，”我也看见了姐姐，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姐姐踩着高跟鞋向我们走来，我不敢直视她。“秀芝姐，她就是凡凡的姑姑，我和双响的姐姐，李飞凤。”赵秀芝也站了起来。“飞凤，早就听说你很能干……，”姐姐并未作声，我也不敢注视她，不知道此刻她是何种表情。“秀芝姐，在这里你要叫她李经理。”“李经理……，”“你们先吃饭。”姐姐离开了，我额头上的汗水滴在了凡凡脸上。赵兰目睹了这一切，什么也没说。我匆匆扒了几口饭，就把凡凡交到赵兰手里，“你们慢慢吃……，”“你干嘛去？”“上厕所……，”赵兰也不吃了，让赵秀芝慢慢吃。她让我先去找点开水来，好给儿子冲麦乳精。或者让后厨帮忙熬点稀饭。见我有些为难，她便说，“算啦，我自己去找姐姐，凡凡是她侄儿，她这个姑姑该尽尽义务。”姐姐却在这时出来了，主动坐到我们面前。她问赵秀芝，“你怕不怕吃苦？”“不怕。”“在我这里什么活儿都得干，工资嘛，每月六十五块钱，愿不愿意？”赵秀芝连连点点头。姐姐招呼苏静过来，“你负责教她，帮她安排宿舍。”“姐……，” 赵兰说道：“那我呢？还有你侄儿，你怎么安排我们？”“找你男人……，”“我男人是你弟弟，他又没钱，你该不会狠心让我们流落街头吧？”姐姐拍了一下桌子，同时也吓哭了孩子。“李双响，我欠你们李家的，好——，我帮你养婆娘儿子，供你到大学毕业，但是以后……，我们再无瓜葛。”我大气都不敢出，目光盯着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