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101)隅田川河畔。下着雨,但仍不妨碍喝醉的人在这里享受宁静。雨势渐渐小了。亚实第一个放下伞,她仰头把冰镇啤酒全部干完。“呼啊——痛快!”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从喉管到胃里,感觉寒意一下子滑进肠子里。但,她的心很热,非常热。炽热!“喂,你别喝太多,已经有一个了,我可不收拾你回去。”小满依旧打着伞,她放下手里的空瓶罐。从队长家出来后,他们几个人走啊走的,竟然又喝起酒来。不过,只有小满、西奈、沙酱和亚实四个。准确说,只有三个,西奈已经迷迷糊糊醉到趴栏杆上了。隅田川水面涛涛翻滚。它平静时,可以比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还宁静,它汹涌时,可以比世界上最雄伟的男人还壮阔。江河如此,人亦如此。“喂,沙酱,给我支烟。”小满低头,似在想事情,很快抬起头,手指缝已夹上一根烟。“你怎么也开始抽了?”沙酱锐利的眸子盯上她。“怎么?只能你抽啊?”小满不以为然,熟练叼着烟到嘴上。沙酱给她点火:“我以为你自制力最强。”“毕竟是三分机器人嘛!”亚实叫道,“沙酱就是铁血中锋!”“别再说了……”西奈闷着头,像清醒又不清醒,“已经说了好久了……过去的事情……跟死了似的……”沉默,沉默蔓延,蔓延到哪里去?隅田川会沉默吗?死。人必有一死,有时迟,有时早,迟你不必庆幸,早你不必扼腕。死亡有意义,意义却由活着的人来定义。“亚实。”沙酱抽着她的柔和七星,吐一口烟圈,问,“你跟队长……队长有和你说了什么?”亚实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不说话,也趴在栏杆上。“估计是旅行计划吧。”小满也吐出一口烟,“我知道,队长这趟旅行有去无回。”“你怎么知道?!”亚实激动起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直瞒着大家!”“她是叛逆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沙酱笑道,“她很早开始,就想去流浪了。沙漠戈壁,或者草原一类的。”小满也笑,“她也跟我说,她想跟狼啊狮子狐狸一类的打架,打完架然后被吃掉,或者眼珠被鹰啄走带着飞呢。”“你们……”亚实腰弯得更下,“……我怎么完全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西奈也垂着头,“为什么……她完全不跟我们提?”“你们自己都还要倚靠她哩。她怎么好提?”小满不以为然。“那你们……难道不伤心?”“伤心啊。但这是她的选择。”小满眼睛看向很远、很远,“我对她的选择,只有支持,和理解。”“死没什么好怕的。最怕的是后悔的死。”沙酱幽深地说,“总有一天大家都会死的,与其难过怎么死,不如难过怎么活。”“可是你又没经历过这些,怎么可以轻飘飘就说出来这些话?”亚实较真地道,“死就是很可怕!后悔的死更可怕!好死不如赖活,总归是活着比死了好!”“你赖活着了?反应那么大?”沙酱斜睨她。“哎呀!沙酱的重点不是死啦,是怎么活啦!”小满头疼劝架。“错。”沙酱不知酒的原因还是烟的原因,话比从前更密,“我的重点就是死,死一点都不可怕,赖活着才可怕!”“那……怎样才不算赖活着呢?”亚实迷惘了,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细雨朦胧的夜空,那里有没有答案?“可能……需要我们每天都想着死吧。”沙酱语出惊人,引来一群围攻。“呸呸呸,谁跟你想着死!”“要死可以直接往这跳下去。”“为什么……开始说死的事情了……”“唉。”沙酱头疼扶额,“你们又误解我。”“我说的不是今天会死,是假如明天要死掉,今天又该怎么活。”众人沉默,这次沉默,或许不是出于某种情绪,而是某种触动。沙酱说,“我辞掉工作以来,一直是这么活着的。”“如果明天我就要死掉,就让我死在我织的娃娃里。”大家仿佛也动容,小满接着道,像在对天发誓:“如果我明天就死掉,我要拍完最后一部电影再死!”沙酱笑,“那什么时候死,你又控制不了。”“那就换个说法。”小满真像发誓那样,抬起手腕,对着滔滔河面大喊:“我要——把我这一生——我的全部——都献给电影——”喊完小满哈哈大笑,伞被风吹走了,索性大家都没打伞了,西奈也来了精神。西奈突然站的比一座山还挺拔,她也扯着嗓子吼道:“那我就——把我这一生——我的全部——都献给篮球——”大家大笑,笑成一团,是真的还是假的,没必要去深究。“亚实你呢?”沙酱发现亚实却低落下来,本来最活泼的她,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我……我是真的赖活着……”亚实捂住脸,无比痛苦地道,“我有很多问题……但都没有答案……我有时候想,干脆这么逃掉算了!”“什么问题?”沙酱问。“肯定是感情问题啦。”小满替她答。“你别说!让她自己说!”西奈主持公道。“不准哭!!”大家齐声道。亚实笑了,擦干眼泪笑着说,“好!感觉我被好多人都说了这个事,我再也不哭了!”“现在说‘再也不’还是很难的……”“确实爱哭,从高中就是。”“到底说不说事啊……”“就是……我发现我总是无法做出选择。”亚实苦恼地说,“不管是感情问题……工作问题……还是事业……我都要纠结很久,还是下不了定论。”“可我看你,买酒的时候不纠结啊,可爽快了。”“工作的时候也还好啊,欸,是不是芽美姐说你太狠了……”“芽美姐是谁?”“人就是这样嘛。”亚实撇撇嘴,“人就是很矛盾啊……我不想要这么矛盾的自己。”小满看向亚实好一会,才道:“可是有些时候,矛盾反而算你的魅力点。”亚实立马变星星眼,“真的?”“……为数不多的。”小满黑线过后又是很实在地道:“我跟你共事,发现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对自己领导别人没有自信?”亚实如被雷击中,“为什么这么说?”“我来过你公司,看过你跟团队沟通,我还跟你的前队友谈了。”小满列出几点依据,“你的表现,高中时候,太温柔,工作时候呢,又装冷冰冰。”“你是两个极端,要么太心软,要么就做硬心肠。但大多时候呢,又是两者之间,既不算心软,也做不到心硬。”亚实已经低下头来,“……对……是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对待他们,如果要做好人,我就得一直退让,如果要坚持标准,我就不得不做坏人。”“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有你的优势。”亚实抬头,小满答:“你的优势,就是你很温柔。”“这算什么优势。”亚实偏过脸,“我还怕招来误会。”“这怎么不是优势。这是你才有的优势。”小满刁钻地问,“你怕招来误会?那你有用性别之外的眼光来对待过他们吗?”“可……可是,他们已经性化了我!”亚实辩解,“我总是流言缠身,你不也性化了我吗?之前在酒会上……”“是我性化了你,还是你先性化你自己?”亚实看向小满的眼睛,那双眼睛平静,温和,仿佛可以包容一切,但她提出的问题又那么尖锐。“如果一件事出了问题,你会把它先归结到性别问题,还是先反省自己?”“这不重要!”亚实反驳她,“本来女性就处境艰难,这没有性别问题,那什么才算有性别问题?!”“这很重要。”小满认真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工作,不会只有女生,没有男生;你的事业,不会只有女性客户,没有男性客户;你要往上走,不会只有女性领导,没有男性领导。”“如果你真的想要证明什么,你就该清楚认识到这点。”小满的视线又飘向远方,“想要站在高处,那就得先作为一个人来审视自己,自己什么样,自己才说了算。如果不明白这点,你还是会在两个极端徘徊,吃力又不讨好。”“你们……在说啥呀……”旁边的西奈听得脑瓜子嗡嗡响,什么性化什么不性化的,什么男啊女的,“不是在说领导力吗?”“唉,别想了,你不懂的。”小满压下西奈仰得高高的脑袋,“你只管球打得好就行了。”亚实也笑,“西奈你那脑袋全用在打篮球上了,其他的事情抛开也罢!”惹得西奈一顿好揍。亚实可怜巴巴抱住自己,“为什么只揍我不揍她?”“因为我揍不过她!”说出来,亚实感觉困惑好像少些了,又好像多些了。只不过,有件事,她依旧搞不明白,她继续求助她的jiejie们。“可我还是不会怎样做出选择……”沙酱扑哧笑出声,“刚刚白讲了。”小满歪头,无奈道,“你跟她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的meimei……”亚实挽住沙酱的手臂,正要撒娇,沙酱已认输。“停停停,你放开我,我有女朋友。”这会儿三人震惊,“哈?”沙酱摊手,“我先说哪个?”亚实举手,“我!”“好,其实前面已经讲了,假如明天你的身体会死掉,你今天要做什么。”“所以啊,你可以问问你的身体到底想要什么,脑袋和身体,是两个答案。”沙酱很有深意地说:“脑袋会欺骗你,身体却是忠诚的。你是做得少了,想得多了,所以才会烦恼。”亚实眨眨眼睛,今天,这一整天,她收获了很多个答案,可谓收获颇丰。最近,她也在不断地收获答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答案,但每个人的答案好像都影响着她。那些答案寻找着一个突破口,等哪天来了,她就会形成自己的答案。她其实还有问题,但她不想再问了。大家已经聊起沙酱女朋友的事,原来她早在国中就发觉自己有了,直到辞职后准备做回自己,她才真正面对起这件事。“喏,为了她,我打了舌钉。”沙酱好似在炫耀,其实她也是小孩子嘛。“为什么呀?好痛吧?”“想让她更舒服一点啊。”沙酱满不在乎地道,“其实还好啦,就戴的时候麻烦点。”大家脸红了。西奈更是,但她也不敢揍沙酱。可怜的亚实,被她百般摧残。“你们呢?说完我该说说你们了吧?”“我说了,要把我的一生奉献给电影,我没时间谈感情。”小满不屑哼声道。西奈也装模作样,“我、我要把我的一生献给篮球,我也没时间……”沙酱突然朝亚实感慨,“亚实,相比西奈,不管篮球还是性格,你还是比她粗犷些……”是夸她还是骂她啊?亚实懒得管那么多了,她得逃,要不然,小满就抓住她……“按住她!她还老多事情瞒着咱们姐仨儿!”小满嘿嘿笑着搓着手,“虽然我对自己的感情不感兴趣,但我对别人的感情还是很感兴趣的,说不定能用在电影里呢?”亚实眼看着她们要“严刑逼供”了,本打算招了,这时手机响起铃声。“斯卡布罗集市,完全不搭边好吗?”“谁给她设的,像是。”“等下,你们别说了!”西奈忽然注意到,亚实面上逐渐由紧张变得惊恐的表情。亚实挂了电话。她的神色变得非常急,“对不起,我之后再跟你们聚会,有急事先走了!”“什么事啊亚实!”西奈还在背后问她。亚实只能遥遥地答道:“我的男朋友,他失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