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尚未找到自己的道路,为凝聚这一份齐心协力,她以名籍为诱,向所有人许诺,杀敌即可脱籍。
后来,过去这许多年,有些人早已脱籍,却始终不曾离开,当然,还有更多的人没有脱籍,等待着某一场战斗为她们带来时机。
而上京一战,或许是她们将要面对的最后一场战斗了。
在许多人心里,走到这一步亦意味着,她们或许再没有不会等到那时机。
如今,昭昧便站在她们面前,向所有人亮出了手中的簿册,说:“这就是你们当中许多人,尚未脱离的名籍。”
无论脱籍或是没有,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她身上。
她们看到,昭昧将名籍向她们展开,暴露出里面的名字,又举例似的一个又一个念出来。
她说:“曾经,我以名籍作为枷锁,将你们留在军营里。你们为我冲锋陷阵,为我奋勇杀敌,你们拼尽了全身力气——或许,只是为了这名籍。”
偌大场地中,雅雀无声,唯独昭昧的声音在辽阔天空下响起,清透而明晰。
“但是,”昭昧陡然大声:“你们不该为了这名籍!这名籍——”
“亦不该存在!”
所有人骤起喧哗。只因话音落时,昭昧将那名籍脱手而出,扔进了火里!
记载着她们姓名的簿册在火中焚烧,火舌卷起它的书页,将泛黄的纸张变作焦炭的黑,又转眼化为灰白。
她烧了那名籍!
她烧去了所有伎子的姓名!所有人为之惊愕。
而昭昧迎着她们的视线,道:“这名籍——亦将不复存在。”
她说:“你们将不再为它而战斗,你们战斗,不该是为了曾经卑微的过往,你们战斗,该是为了可以预见的未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曾经的史书中有人说,难道王侯将相便是天生有种吗?”
“可他是个男人,他口中的王侯将相,也只是男人。而我、你们——而我们,是女人,也是真正孕育一切的人。难道我们便不配拥有更宽广的胸怀,和更远大的理想吗!”
“去战斗吧!”她高昂着声音呐喊:“举起手中的刀,撞开上京的大门!曾经的历史没有我们的姓名,而将来的历史,却将由我们来书写!”
“去战斗吧!为即将亲自铸就的一切!”
元初二十一年冬,长安公主兵分两路,向赵孟清发动总攻。
第121章
在战斗打响之前, 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昭昧下令招降。
赵孟清已然走投无路,他不可能依仗上京寸土对抗昭昧, 无论是奋勇作战,还是坚守不出,影响的都只是时间长短, 而非结果。
他注定败绩。
饶是如此,赵孟清依然拒绝投降。
非但拒绝投降, 甚至大开城门,主动出击。
一旦失败成为必然,那便只能选择败的姿态。无疑,赵孟清败也败得壮烈,哪怕穷途末路,也要昭昧付出血的代价。
赵孟清发动全部力量, 踏上战场, 自城门涌出的第一时间, 便放弃一切谋略,以自杀般的姿态,将昭昧的队伍拉入混战。
赵孟清濒临末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些陪伴他到最后的战士亦是他麾下最忠义的士卒,他们悍不畏死, 但昭昧不同。
胜利已在眼前, 她不能令战士卷入这场混乱,牺牲在最后一步。
可混战一旦开始, 便非人力所能扭转,大量战力投入这场战斗, 以最原始的方式冲撞交击,而赵孟清不死,战斗便将持续。
上武军以庞大的数量成为战斗主力,而陷阵营的骑兵优势在敌我混战中无法充分发挥,只能在外围游荡突袭,反倒是刀锋营以其灵活多变成为一把把利刃,化整为零,凶猛地插入敌军。
然而,战团的正中,赵孟清如入无人之境,穷途之勇令他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实力,所过之处,无人敢当。
陆凌空和曲芳洲几乎同时发现了这关键,立刻拍马上前,分海一般插入战局,目标明确地杀向赵孟清。
“当!”陆凌空先一步架住赵孟清的大刀,自上而下压来的力量将震颤传到她的虎口。她抖了抖手,道声“嘿”,又提刀再战。
又是十几次交击。
赵孟清身周包围的死士为他死死守住最后防线,不断向陆凌空冲击。
不远处,河图正带领刀锋营的人马自零而整,逐渐向此处包围。而曲芳洲比她们更快一步!
陆凌空刚刚掀开两个敌兵的攻击,一招用老而一招未继时,赵孟清的大刀已砍向她的面门。
“铿!”曲芳洲接住这一击,又立刻退后卸力,心中对赵孟清的实力已有算计。
赵孟清是几十年老将,此刻将生死置之度外,发挥出搏命般的底气。无论是谁,一人都不能敌。
一人不能,那就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