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不堪的废弃大楼办公室内, 气氛僵持。酒水撒了一地,碎玻璃折射出一道道破碎的光芒,映照在此间三人身上。直升飞机螺旋桨的声音呼啸而入, 冰冷的夜风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门外传来飒沓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撞开, 周顾与两个保镖端着枪冲进来, 迅速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侵入者。“哥, 你没事吧”周顾紧张地问。祁烽不言语,如同一头恶狼紧盯侵入者,以及被侵入者牢牢圈固在怀里的贺兰斯。楼外楼上狙击红点若有似无地偏离轨迹, 让其他人看到。周顾嗓音一紧:“这是……”贺兰斯平定呼吸,忽的笑了一声,狭长妩媚的狐狸眼斜乜身后的男人, 只看到对方挺直的鼻梁, 与幽幽反光的金丝眼镜。杜恨别垂眸, 藏在冰冷镜片后的那双深棕色眼睛仿若无机质, 而在对上贺兰斯的瞬间, 微微弯起,是一个凉薄又柔软的弧度:“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顺势而为了”贺兰斯语气悠闲:“谁知道呢。”杜恨别抬起眼睛, 将贺兰斯拽到身边,这个角度可以避开枪口, “如此良夜, 打扰了。”祁烽语调冷冷:“你就是贺兰斯的姘头”“姘头”杜恨别似玩味,又似嚼着冰渣, 眼帘微垂,“你是这么跟别人介绍我的”贺兰斯耸肩, “我可没这么说。”“你是什么介绍我的”“还没来得及介绍。别人以为,我和虞惊墨有一腿。”“”祁烽看着他们自然亲密的互动,脸色冷凝得快滴出水,“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杜恨别淡声道:“杜恨别。”杜家祁烽搜索记忆,没听说国内有什么特别厉害的杜家,如这种可以调动狙击手的更是闻所未闻。国内没有,但在欧洲那边,倒是有个du姓的大家族,黑白通吃,近些年有些洗白的迹象,势力依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祁烽听那个已经死透的毒枭老头子说过,要想把生意做到欧洲,是绕不开du家的。“du”祁烽问。杜恨别微微一笑。贺兰斯:“do你们要do”“……”杜恨别的手在贺兰斯瘦削的肩头紧了紧,似笑非笑:“你这张嘴,也只能在这里胡说了。”贺兰斯心有灵犀一点通,眉梢微挑——看来他的嘴回去之后就由不得自己了,刺激。祁烽久经风月,怎会听不出言下之意,语气更是淬了冰似的:“杜先生和贺兰斯只是情人,而我和贺兰斯是青梅竹马,如果杜先生肯割爱,条件尽管开。”杜恨别目色清凉,看祁烽时不带任何感情,“我是个商人,所有物品都可以交换。有时人也可以,但贺兰斯,不行。”“为什么”祁烽几欲癫狂,“你根本不了解他,他是和我一样的人,他不会安分地待在一个人的身边。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你。”杜恨别弯唇笑道:“我当然知道,他已经离开我两次。我次次都能把他抓回来。”祁烽愕然。“他的劣根性,没人比我更懂。”杜恨别垂眸望着笑得像只狐狸的贺兰斯,“他疯癫,狡猾,花心,不是个良人。”“那你……”“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杜恨别道,“烂锅配烂盖,没了烂盖,我这口锅可烧不起来。”贺兰斯笑:“回去就让你熊熊燃烧。”杜恨别带他走到窗边,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就在四五米外等着,需要飞跃过去。这对常年遭遇各种暗杀的杜恨别不是什么难事,他早就习惯“飞天遁地”。如果这是拍电影,他不用威亚就能跳到直升飞机的安全梯上,肯定会收获电影票友的一众好评。十八层高楼,一旦坠入,就是地狱。杜恨别揽住贺兰斯腰身,问:“怕吗”贺兰斯:“有你陪葬也就不那么怕了。”“放心,祸害遗千年,我还能活很久。”杜恨别带着贺兰斯飞跃而去,强悍的身影在抛物线的降落中,杜恨别利落地抓住安全梯绳索,带着贺兰斯摇摇晃晃。而后安全梯升上去,他们被全副武装的营救人员拽进机舱。机舱门却没有关,呼啸的风与螺旋桨飞速运转的声音中,贺兰斯回头看了眼那座被抛弃的办公楼,破碎的窗边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红点直指祁烽脑门,而他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升飞机没入夜色中。“哥,这里危险,我们快走。”周顾劝道。祁烽眼色沉沉,最终还是转身大步离开。他想,没关系,即便是du家,在这片土地上也不敢随便对他做什么。还有机会得到他想要的,只要时间不歇止,终有一日,他们还会再见面。……晚间九点半,田阮准时躺在床上准备入睡,最后一次拨通便宜大哥的手机。“这么晚还不睡觉,小心明早起来长痘痘。”杜恨别语气欠欠的。
田阮并不计较,欢喜道:“大哥你救出贺兰斯啦”“自然。”“嘿嘿嘿,那你今晚一定要大干特干。”“睡你的吧。”杜恨别把电话挂了,之后彻底关机。田阮安心了,美滋滋地躺进被窝,结果越想越激动,完全睡不着。虞惊墨在书房加班,他翻来覆去,决定裹着被子去书房沙发上窝一会儿。刚要起来,虞惊墨开门进来,道:“你大哥的事情暂时解决,你可以睡了。”“……睡不着。”虞惊墨坐在床边,抚着他额头,“睡吧,我看着你。”田阮就像一只被顺毛的猫,被温热宽厚的大手一下下地捋着,眼皮渐渐沉了下来,就这么进入了黑甜的梦乡。醒来他已经忘记做了什么梦,神清气爽穿衣洗漱,下楼吃早饭。刘妈煮了俩红鸡蛋,炸了一根油条给他,每次大考小考,这两样是必不可少的,图个吉利的彩头。田阮咬着油条,嘴巴上都是油润润的,反着光,忽听到外面哼哼哈嘿的声音,这就伸长了脖子,从窗户看去。遥遥的看到两列士兵带着保镖们在晨练,个个赤着胳膊,从头顶冒热气,看上去仙气飘飘的。田阮一下子笑喷了。“……”直到要上学,田阮脑袋还耷拉着,他的形象全在那一喷中毁了,堂堂虞惊墨的夫人,居然像个刚会吃饭的婴儿那样被照顾。虞惊墨捏着他鼻尖,使他抬起脸朝天,“经常做这个动作,就能下去了。”有一点食物呛在鼻腔和食道之间,可难受了。田阮只能仰着脖子,像一只求偶的天鹅。虞惊墨指节轻轻刮着他洁白修长的脖颈,“食不言,就是这个道理。”“我没说话,我就笑了……”田阮委屈巴巴,大清早的就被呛到,是不是考试不利呸呸呸,肯定不是。虞惊墨照常送他去上学,“到中午还感到不舒服的话,接你去医院看看。”田阮仰着脑袋点点头,这模样就像一只歪着脖子的小鸭子。虞惊墨忍俊不禁,看着青年在保镖的护卫下走进德音大门,因为仰着头,周遭的同学都以为怪事,频频投去视线。“……他是不是看不起我啊”一位男同学说。“真是一只高傲的天鹅。”“田阮!”汪玮奇追上来,“兄弟,你干嘛鼻孔朝天虽然你鼻孔好看没有鼻屎,也用不着这么炫耀吧”田阮:“……”汪玮奇越看越觉得心虚:“你为什么这么看不起我我今天很正常吧”田阮:“我呛到了,没有看不起任何人。”“……”直到教室,田阮也没能把倔强的油条小渣渣弄下去,欲哭无泪。路秋焰踩着上课铃声进门,见他这样,眉头一皱:“谁欺负你了”田阮:“油条。”“”“油条欺负我了。”“你等着。”路秋焰出门,把称号“老油条”总爱开女生黄色玩笑的男生给打了一顿。老油条:“救命!”班主任进门分发周考试卷,扫视一圈,“路秋焰呢”田阮:“上厕所去了。”话音刚落,路秋焰就在教室门口说了声“报告”。班主任没有多作计较,让他进来考试。小考都是在教室,并且为了不影响学习效率,这学期就不分班了。田阮一边喝水,一边写试卷,正做题入神,冷不丁听到广播里胡主任咳嗽了一声,吓得心头一梗,油条渣渣落进了肚里。那一瞬间,田阮忽然有点感谢胡主任。胡主任公鸭嗓的声音响起:“在此通报批评高三1班路秋焰同学,刚才收到5班尤条同学的控诉,今早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把他打了一顿!”田阮:“……”胡主任:“简直无法无天、莫名其妙!尤条同学说路秋焰同学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路秋焰却突然冲进5班,把人家揪出来打了一顿!那是一片叫好……啊不是,同学们都惊呆了,胡言乱语了。”田阮:“……”胡主任:“路秋焰,虽然你长得帅,但也不能随便打人。就算尤条同学嘴巴贱了点,喜欢开黄色玩笑,但也不能直接动手打嘛,多不成体统。要打就拉到没有监控的小树林偷偷打一顿……啊不是,我也开始胡言乱语了。尤条同学你不要误会,我绝不是说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你去医务室看看就行,不收你钱啊。”田阮:“……”如果数学题目有计算油条同学的心理阴影面积,那肯定是无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