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时，赵兰在姐姐面前告状，说我在学校里耍朋友。她甚至还让许少林给她证明。这个苦了许少林。否认吧，那就得罪了赵兰。承认吧，又冤枉了我。他最后只能装着没听见，只顾往嘴里扒饭。姐姐一上午都阴沉着脸，这时也一样，对赵兰说的事不感兴趣。现在新屋里铺了一张床，她可以不用睡厨房了。不过那张床没有我现在睡的那张宽大，她和赵兰一起睡会有点拥挤。我想睡新屋，把那张宽大的床留给她们。姐姐也说我们该睡新屋，她会帮我们买一张新的凉席回来，还有床上用品。她用到了‘我们’这两个字，我瞅了一眼赵兰，发现赵兰也在瞅我。只有许少林在埋头吃饭。姐姐说，“少林，家里还有没有需要缝补的衣服？要是有的话今天全部拿来，我以后恐怕就没有时间再帮你缝了……，”许少林不解，“飞凤姐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也觉得奇怪，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说？于是便问了同样的话。“四队那个姨娘说是要带我外出打工，每月能挣六七十块钱，我已经同意了，再过两个星期就走。”姐姐这话虽然是对许少林说的，但也是想让我知晓，这对我来说实在有些突然。她到底要去哪里打工？具体做什么？我放下碗筷，抓住她的手，“姐姐，我不让你走。”“双响，你说我在家里能干嘛？去哪里挣钱供你读书？还有……，” 姐姐看了一眼赵兰，“你将来还要娶媳妇……，”“可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在学校好好读书，考高中、考大学，放假的时候，有少林和兰……你兰姐姐陪着你。”赵兰也说道：“飞凤姐，你这个想法是对的，我们这里这么穷，你就应该出去见见世面，没有路费我让我爸借给你。”我狠狠瞪了一眼赵兰，她这是巴不得我姐姐走吗？姐姐又在问许少林有没有要缝补的衣服。我给许少林示意，让他也求求我姐姐留下来。可这小子竟然跟赵兰的想法是一致的，也说我们光明村穷，要想挣钱就得走出去。还说他爸爸下个月也准备外出打工，估计今年春节都不会回来，到时候他也搬来跟我住。“想得美，你自己没家吗？”赵兰说。“我又没住你家里，你凶什么凶？” 许少林回怼道。“这就是我家，怎么样？”我让他俩别吵了，我现在心烦意乱的，这个家要是没有姐姐，我不知道该怎样生活下去。下午我也没有心思看书，坐在门槛上发呆。姐姐说的四队那个姨娘，跟我母亲的关系特别好，两人还是同一个姓，都姓秦。也正因如此，所以我和姐姐才叫她姨娘，她跟我母亲也是以姐妹相称。我们家建那两间房子时，她送过五斤粉条还有五块钱，吃饭那天却没有叫她，因为她有事没在家里。那个姨娘快四十岁了吧，一直在家里种地，怎么想到要外出打工的？我决定到她家里去问问。光明四队和五队是挨着的，也就几分钟的路程，正巧在半道上就碰见了她。“咦，双响，你这是到哪里去？” 她先跟我打招呼。“去你家找你嘞，姨娘。”她笑道：“该不是请我吃饭吧？”我也笑笑，“是的……，” 接着便问她去哪里？“找你姐姐，跟她说个事。”“是你俩外出打工挣钱的事吗？”“你姐姐告诉你了？你同不同意她跟我出去？”
“不同意，我怕她在外面太辛苦。”“哟，你现在也会心疼人了啊，不辛苦，就是在饭店里洗洗碗，扫扫地。”姨娘跟我回到家里，她是来告诉姐姐，已经确定了出发时间，就是下个星期五。也就是说，下个星期六我回来时，姐姐就已经不在家里了，可她昨天都没跟我说起过这件事。还有她腿上的伤，现在走路都不利索，能出去打工吗？这太太太突然了吧？我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姐姐说她已经准备好了，家里还剩多少粮食都拿出来给我看。她走之前，还要跟生产队长敏叔叔打声招呼，以及赵兰的爸爸赵海。“你以后有事可以去找他们两个，我也会把钱留在海叔叔那里……，”我问姨娘，“你们到底去哪里打工？远吗？”“远，要坐三天两夜的火车，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姐姐的，她也会定期给你写信，你只管努力读书。”她们去投靠的是姨娘的一个远房亲戚，那人在一家大饭店上班，而且还是个厨师。姨娘是在老家待不下去了，她没有生育能力，公公婆婆经常刁难她，所以她说永远都不想再回光明村。那姐姐呢？出去之后，还会认我这个弟弟吗？今天晚上我坚持要跟姐姐一起睡，赵兰骂我羞不羞？姐姐也不同意。我就抱着她哭，说她不想要我了，她走之后我就去跳水库。“双响，你说什么胡话？再敢乱说我就揍你。”赵兰也揪着我的耳朵，“没出息，你姐姐只是出去给你挣钱。”“姐姐，姐姐……，”我抱着她哭得更伤心了，因为明天一早我就要去学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飞凤姐，你就陪他睡吧，我看她像是一个还没断奶的孩子……，”姐姐没办法，只能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我搂着她不撒手，也不觉得热。“双响，你别这样，赵兰知道后又会不高兴了。”“姐姐，你是不是因为她才要外出打工的？我现在就让她走。”“不是，大晚上的你让她去哪里？我挣钱供你读书，你将来还要娶她……，”“我不娶她，我要娶你，姐姐，我要娶你……，”这是我第一次对姐姐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把她惹哭了。后来她一把推开我，又跑去睡在厨房里。早上走时，她把我们送到水库那里，后来又跟上来。“双响，你要保护好身体，冬天千万别着凉，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去找医生……，”“嗯……，”我说不出来多余的话，怕不争气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赵兰让姐姐放心，她会照顾好我的。“少林，和平，你俩跟双响都要好好学习，在学校里不许打架。”“飞凤姐姐，你在外也要保重。”这个星期我变得无精打采，上课老是走神，柳红月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把姐姐要走的事告诉了她，她便陪着我一起难过。明天就是星期五了，是姐姐离家的日子，我好想亲自把她送到县城去。柳红月让我去找老师请假。可明天上午的课都很重要，听说第三节的数学课时，还有别的老师来我们一班的教室听讲。请假是不可能的了，姐姐也不希望我逃课。那节课一开始，花老师就点名让我站起来回答问题，我竟答非所问。“李双响，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好像都没什么精神。”“老师……，” 席娟站起来回答道：“是柳红月影响了班长的学习，我建议给他们两个调换位置。”“你放屁，双响是因为她姐姐……，” 柳红月这次也不甘示弱。两人就这样在教室里吵了起来。